五十五 细思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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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修改过!改了蛮多,改后的和这章衔接可能会更好点】 —————————————————— 为什么想发动能力的那一瞬,不妙的直觉会如此强烈,甚至强到了让你心悸的地步? 送查尔兄妹回去后,你终于能思考这个问题。 斯多姆很有分寸地跟在你身后,仍和平时一样落后一步距离。那些毕露的锋芒似乎转瞬即逝,重新面对你时,他依然驯服,好像刚才那个会用箭尖指着人逼问的他从不存在。 他给你一种错觉。 ……方才让你心悸的直觉,完全是你庸人自疑。 可你从不会凭空生出这样强烈的心悸感,当你意识到你的手正要攥紧压下那一瞬,你的心狂跳起来,剧烈到近乎窒息。这种感觉你曾体会过——每次在有什么无法挽回的烂事要发生前,你的心总会这样跳。 你讨厌这种掌控之外的感觉,就像某天在针织的衣服上发现了一个线头,如果不尽快处理,一旦再次被勾到,不论整件衣服原本多昂贵、做工多精致,都会瞬间变成一堆破烂一样的线团! 所有不稳定的因素都该被第一时间排除,彻底杜绝! 道路在两侧积雪的反光下格外明亮,离住处已经不远了,不存在走错路的可能。你抬头望了眼沿路的灯火,索性分心思考起来。 从女巫当时[共感]给你的部分来看,斯多姆最后是明白过来你扮演了什么角色的。那些记忆因为精神世界的崩塌重组而零碎不全,但你能确定,至少在你被风托起来的时候,他的情感里剩下最多的是[释然]。 ……先是[震惊],再是[愤怒],然后是[无奈],最后才是[释然]。 可最后为什么偏偏剩的是[释然]呢?你想。 如果是你的话,被一个早以为架空的傀儡从背后捅了刀子,无能为力地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兵士一个又一个毫无意义地赴死,你曾为仇恨杀死了这傀儡的父母,如今你终于也要死在她手上了。哪怕你曾觉得她无辜,你甚至有过愧疚,在这一刻也只会剩下怒火和仇恨吧? 共感并不包括被共感者的所思所想,而一切动机与结果在你的方面都是完整的,于是事后你也从未再复盘过这些,毕竟结局已定,一个死人死前怎么想并不重要。 现在要复现他的视角,你才觉出些不合理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才会让怒火和仇恨变为解脱般的[释然],甚至愿意完全舍弃掉挣扎的可能,选择送作俑者离开? 你试着将自己完全带入斯多姆当时面临的情况,如果你连自身都难保,到底怎样你才会还选择分出一部分能力送要置你于死地的人走? 你有些想不明白。 不,不要想得太复杂。 抛却身份,抛却你们之间一切恩葛。要是你自顾不暇却依然要花大力气送一个人离开,那至少代表—— 你不认为那个人除此之外有任何活着离开的可能。 ……你明白了。 你的思绪豁然清明,你猜你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了。 他以为你也会死。 他以为,你恨他到宁可要赔上自己也要他死。 他想错了,他错的太厉害。你从没打算赔上自己,你的每一步都精心计划过以确保自己能用无辜者的姿态脱身,就算那时他不帮助你——你本就没想过他会这么做,你依然会用能力离开,然后哭着在贝拉琴军营前杜撰这个故事来获取信任。 被你出卖,所以震惊;眼睁睁看着士兵因为你死去,所以愤怒;才知道你恨他到了宁死也要拖上他的地步,所以无奈。 永远难平的恩仇账终于要被死亡清平,所以释然。 你发现死对他来说好像从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从奇尔克最后一次让他清理你开始,他拒绝了,结局也就定下了。他自身本就是最好的范例,多年前一条因王女青睐而侥幸逃脱的漏网之鱼,如今他既然主动放走了已在案板上待宰的鱼,自然也会从最好的范例成为最好的反例。 他知道,他接受。 后面的事,也都很好猜了。 风有些冷,你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钓竿。 他能送一个当时无人在意的傀儡皇帝离开,但那本就是一场专门为他而设的死局,来得远不止欧米拉,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着离开那里。 所以剩下的,无非就是怎么死。 是啊,你们那时候都觉得他会死,你还特地去找过他的尸体,寻乐子般去猜他是怎么死的: 尸体要是被刀剑钉死在地上,割走了可以被当做战利品的头颅,只剩下一具破破烂烂的身体,那就是被不知道被哪个小兵杀死的。 要是脖子或者心脏处有反手捅进去的伤口,那就是留了点力气,死前还想装一回英雄自杀死的。 要是连尸体都没找到——那就只能是被欧米拉烧死的了!这种死法最好,看着自己的手指和身体都烧起来,一时半会还死不掉,可能还会惨叫挣扎着想往外爬,已经烧成碳的皮肤随着爬行摩擦地面裂开,熟掉的rou一层层在烤架一样高温的地面上被粘下来……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就让你觉得无比美妙! 猜了那么多,你其实也知道总结下来无非就两种可能:战斗到能力耗尽力竭而死或者自尽而死。这都像他会做的事,但共感过他的记忆后,你知道只剩下一种可能: 一个为了杜绝自己损害到贝拉琴的可能而毫不犹豫扎瞎自己的人,这种局面下唯一会做的,只可能是为了保险而果断杀死自己。 就算那样也好啊。 酣畅淋漓地最后杀一次敌,力有不逮时像故事里被长久歌颂的英雄一样用剑刺穿自己的心脏,也算是一场体面漂亮的死亡。 可为什么不那样做? 温暖的灯光下,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刺骨寒风席卷过道旁的枯树,寒意穿透厚重的衣物,虫蚁般噬咬着你的皮肤—— 不是不想,是不能。 同为高阶能力者,面对欧米拉时他并不占优势,甚至基本处于被克制的状态,而且由于能力的克制关系,他对[领主]很难有有效的进攻手段。 [领主]序列在所有高级序列里应当也是战斗中最恐怖的序列之一,连序列3的你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面对他也依旧赌上了性命。更何况斯多姆当时还分出了那么多能力和精力在你身上,他的消耗肯定更大也更快。 如果换成你,在已知必死的情况下,你会杀死对方尽可能多的人,然后在确保有充足余力的情况下给自己利落的一刀。 可他不能。 你还在空中,你还没有降落在安全地带。你像一只正飞向天空的风筝,他还以为线的那端绑在他手上,他还以为他松手你就会摔下来,摔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飓风]并不是一个专门用来转换位置的能力。 你生命的线,也并没有握在他手上。 他不知道。他一直紧握着风筝的线。他把你送出去很远。在能力完全被克制的情况下,在连作为序列3的你面对[领主]都一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的情况下,在[飓风]根本不该被用来远距离转移位置的情况下。 他把你送出去很远,很远很远。 远到明明早已透支还得苦苦支撑,远到剩下握剑的力气甚至不够捅穿自己喉咙,远到—— 远到故事里该被歌颂的英雄,成了生着角的小丑。 你还记得,在空中的时候,有一段你感觉到托着你的风明显微弱了许多,好像即将消散,但片刻后又跌撞着在你的脚底凝实。 那时你已经看不到他,你只知道他应该快死了。能力者濒死的时候,每一丝一毫能力都像是从已经压榨到极限的人体里榨出血来,他不会还有力气管你摔下来会不会死。但就算是一直追求自身万无一失的你,当时依旧没有选择用能力离开。 ……当然不是因为你相信他。 信任这种东西,用在他身上比用在一条狗身上还要可笑。你没有为求安全发动能力离开的唯一原因,只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死。 风最后消散时,应该就是他透支到彻底撑不住了的时候吧。 那是什么感受呢?你后来也体验过了: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每一次呼吸都会喷出血沫,经脉血管胀痛到在身体里爆裂开来,心脏每下跳动都像要震碎胸肋,甚至当时再继续下去一秒,你都感觉血就要从你的七窍涌出来了。 这是你所体验过的,可到了那个地步,你握拳仍勉强有余力回到王都。 到底是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让一个手脚都被废掉也要弄瞎自己的人,连用剑轻轻一抹脖子都没做到? 你不知道。你想象不出来。 你只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你感受着包裹你的风逐渐消散,双脚又一次踩在结实的地面上时,你松了一口气—— 你想,他终于死了。 …… 从结果来看,似乎现在更好。 他还活着,神智清楚,身体完整。 既然他那时就连死亡都接受了,那现在能活着,不该更好吗? …… 你的手脚有点发冷,你想说是的,活着当然是更好的,可你实在无法作出如此违心的回答。 女巫的[共感]里,他与你有关的记忆只持续到送走你那刻,你并不知晓他在里奇的刑房里受刑时有没有想到过你。 每一次被从身上剜下rou时,他会想到你吗?被一颗一颗拔掉牙齿时,他会恨你吗?扎瞎自己的眼睛时,他会想到你依旧能看到天空和太阳吗?最后被活着剖开胸腔时…… ……他会后悔吗? 你不知道。你宁可不知道。 但事实摆在你面前。记忆大门被打开的一瞬,那端的精神世界几近崩塌,浓稠漆黑的绝望沿着精神链接汹涌而来,险些将你淹没。 他终于向你跪下了。他承认了自己罪无可恕。他求你让他死。 再后来……再后来那几个月里发生过什么,你寝宫的每一块墙砖都知道。 靴底踩在积雪上,轻微的沙沙声平稳跟随着你,你知道那是斯多姆。他现在正走在你身后,手里应该还拎着你今天钓的一大袋鱼。 你实在太冷了,寒风无孔不入地钻入你密实大衣下的每个毛孔,你握着钓竿的手颤抖起来,你把右手拿着的钓竿换到左手,又把手里的网甩到肩上。 可你的手还是在抖,抖到连钓竿都握不紧。 对,他本来就该死,被你用任何一种方法杀掉,哪怕是凌迟他一片一片割下他的rou来,也是他活该。 可刑房里的那些,白帐子里的那些……还有你宫殿里的那些——也都是他罪有应得吗? 你想,如果你是他。 如果你是他,在被迫见到你的每一秒,你都会感到无比恶心! 更遑论,如果他知道了你就是序列3[空间],规划好一切就为了万无一失看他去死的序列3,明明轻轻一握拳就能轻松离开的[空间]。 他所做的一切都像个自取其辱的笑话,他为此遭遇的一切苦难更成了咎由自取! 他会想起自己居然会因为以为你宁可同样以死亡为代价拖下他而心软,会记起他像个蠢货一样撑了那么久浪费那么多能力就为了做你一攥拳就能做到的事,会明白自己付出的一切惨烈代价仅仅是为满足你扭曲的趣味,甚至,他会想到他因不得不撑到你安全而放弃的、无数种可能更好的对策——他当时一定想到过更好的应对方法!至少,他最后不会连杀死自己的力气都没剩下。 他已经够恨你了,可他还会明白他生受的一切:剥皮剜骨、改造侵害、囚禁羞辱—— 这一切全都归功于你! —— “啪嗒” 钓竿从你再难拿稳的手中摔落。 你的神经猛地被拉回落着积雪的北方小镇,道路边雪松的气息清冽寒冷,你半蹲下身,用止不住哆嗦的手去够陷进积雪里的钓竿。 “太冷了吗?”身后有声音在问你,魅魔走上前来,很自然道:“快到了,等下回到室内泡一下热水会好些。” 格外熟悉的声音让你安心,你低低嗯了一声,默默将钓竿捡起。 这才是现实,方才你想到的一切都绝不能发生。他当然会恨你,可他眼里你当时只是一个为了报仇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的少女,而不是明明把控全局、还津津有味看着注定要死的猎物为保全施暴者而垂死挣扎的恶人! 就算他恨你,他更恨的也会是里奇,是欧米拉,是[造物之手]! 他现在还愿意同你说话,愿意在发生什么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深山里救你,甚至愿意一根一根给你受伤的手指擦上药膏。 他什么都不知道。 而你,也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你会一直瞒下去,瞒到死。 钓竿已经捡起来了,你换了个姿势把它抗在肩上。你的手还是抖,除了颤抖,它在厚实手套的包裹下依旧流失了温度,冰冷没有知觉。 在分析这些的时候,你几乎没有一刻不想到死这个词,你才发现原来只差一点一切就会按你原本计划的轨迹进行,若不是他那此刻回想定会后悔的心软,若他可以果决些不顾空中的你死活……只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点,他就不用再经受后面那些了。 不用在里奇刑房里受那些折磨,不用活受剥皮剜骨之苦,更不用被改造成这样的身体……在白帐子和你的床榻上经受……那些…… 可是也只差一点点,你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脚步声慢了下来,你们停在了屋子前。 你知道他经受了这么多,绝不是为了让你再见到他。 身后传来翻找背包的哗哗声,斯多姆打开了门。 但你仍卑劣地为此庆幸。你庆幸他经历如此苦难,却绝非庆幸苦难本身。 你跟着走入屋内。风有些大了,在屋外呼呼地刮着,好像成千上万的野兽在一起咆哮,你拽着门把,啪地一下重重反锁上房门。 你庆幸他还能够呼吸心跳,庆幸他神志清楚身体完好,你只是庆幸,庆幸你还有机会看见他触摸他—— 只差那么一点点,比头发丝还要细比针尖还要小的一点点,你原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斯多姆似乎想回头,你粗鲁地揪着他的领子,重重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