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在你之前这里坐的都是恐怖组织的战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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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cao你妈!”安娜破口大骂,“你们为什么没有给宁戴上地拷?!” 负责人举起双手,珊迪也有点尴尬:“冷静点安娜,宁的拘留档案上没有任何恶性案件相关记载,我们默认她是个政治犯,所以……” 谁能想到她能一拳打死一个大男人啊! 安娜已经很久没体会到这样难以排解的焦虑了,精致的美甲划过上臂,留下一条一条的抓痕:“你不明白,杨还有太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了,北京……该死的!宁太狂妄了!她竟然敢在你们面前杀人!” 珊迪对负责人做了个鬼脸,负责人叹了口气。 实话实说,这件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了。 珊迪用宽厚的大掌握住安娜的肩膀:“安娜,现在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安娜!” “我不知道!”安娜大叫一声,一掌拍在桌上,又吸着气别开脸,骂道,“妈的,我是个搞军事情报的,这种事明明是白宫的活儿!” 负责人尴尬地笑了一下:“挑战就是机会?” 珊迪白他一眼。 安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逼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宁杀了杨。 杨还没有入籍,不算是美国公民。 那位官员的身份基本上能确定了,但还不能肯定他和宁的关系。 北京的飓风,那位官员可能的更进一步。 德里亚。 杨口中那位,德里亚的新靠山。 一位资产非常丰厚的中国商人,在为宁尽力奔走。 学界的舆论压力。 …… 安娜坐回凳子上,捂住脸,任长发披散下来。 她不知道这个事情会以什么样的模式结束。 但她知道,她没办法把宁留下来了。 普林斯顿的夜色冷清得让人有些怅然。 薛预泽看着窗外的月亮,片刻后,低头,任咖啡的香气浸染上睫毛。 约翰慢吞吞地走过来,坐到他对面:“实际上,我很开心。” 薛预泽颔首:“什么?” “通过这些天的调查,你已经知道了,宁的失踪和美国政府有关系,”约翰语速也是慢吞吞的,“但你不会放弃。” 放弃。 薛预泽笑:“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当然要把她救出来,即便我的敌人是美国政府。” “我是说,你把这视为一种义务,”约翰强调了“obligation”这个单词,“但是,宁只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你的妻子。” “是的。我为此很遗憾。” “不用遗憾。宁会看到你的付出的,而她也值得你这样的对待,”约翰笑起来,“我在四十岁才和苏珊结了婚,现在我马上要七十岁了,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法律的认可是脆弱的,深厚的情感才是不可或缺的。你看见了,我们甚至没有孩子,我们不需要其他东西来维系我们的感情。” 薛预泽轻轻点头:“我赞同你的看法。” 苏珊把甜点端上来,坐到约翰旁边,打量着这位秀气漂亮的中国绅士:“抱歉,我不知道我的问题会不会不礼貌,不知道你的公司主要经营什么业务?” 这位导师夫人实在善良热心,于是薛预泽答得也很耐心,虽然在她下落不明的此刻,这样的闲聊的确是显得过于松弛了些:“……药品研发生产与销售……生物技术……保健品与护肤品……私立医院……金融产品……” 约翰都怔住了,本来以为只是位小有资产的乡镇企业家,没想到公司规模那么大。苏珊对此也了解不多,只试探着问道:“就像辉瑞?” “我们更愿意说自己对标强生,”薛预泽含笑,“当然,我们和辉瑞有很好的合作关系。” 苏珊有些讪讪的,本来觉得他对宁的痴心让人感动,现在却让她有些难为良配的感慨。约翰再看了他几眼,突然呵呵笑了一声:“挺好的,宁的身体不太好,你可以更多地照顾她。” 她的身体不好? 薛预泽觉得这个评价非常微妙,宁昭同在女人里应该算是rou眼可见的强壮,即使在美国女人里也是。顿了顿,薛预泽问:“你是说,她刚刚醒来那段日子吗?” “是的,当时她非常瘦弱,你可能没有见过那个样子的她,”约翰轻轻摇头,“但她非常坚强,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被她感动的。还有巴泽尔,他也很关心宁,他” “嘿约翰!”苏珊轻声打断他,“那是宁的隐私。” 约翰恍然,对薛预泽抱歉地一笑。 薛预泽回以礼貌的微笑,心里却微微一顿。 如果是隐私的话,这位巴泽尔和她的关系,好像就很清晰了。 当夜十一点,薛预泽接到了韩非的电话。韩非是转达聂郁的意思,毕竟聂郁跟薛预泽直接联络有风险——而这一番话也印证了薛预泽的猜测。 海豹突击队T1级别队伍的队长,一位特种狙击手。 韩非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而薛预泽也没有心情向他多解释,道了句歉,挂了电话。 海豹队员。 那拘留她的理由就太容易找了。 与西方研判不同,北京的风暴几乎可以说还没掀起就被平息了,干净利落到意动者还没进局,就已经尘埃落定。 “这样也好……”上座的老者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不要乱,乱起来就会死很多人。现在这样就好,就死几个人,谁都不敢乱。乱是最吓人的,你不知道你能不能持不住身,不能乱……” 颠来倒去。 沈平莛轻轻应了一声。 老者念叨了十来分钟,缓缓地打了个哈欠:“好了,去吧。刀锋亮了,也不要太高调,藏一藏才好……” “是,您老保重身体。”沈平莛欠了一下身,转身离开。 秘书见门开了,急步上来,低声道:“您让盯紧的那批人有动静了。” 沈平莛脚步不停,偏头看他:“乔孟光那条线?” “是。动作非常大,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秘书跟上去,“就像局到最后准备收网了一样。” 收网。 沈平莛蹙了一下眉,有些反感这个比喻,但没有提出来:“有没有掌握什么新线索?” “有很多,您过目。” 沈平莛接过那一摞资料,但还没看几眼,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声:“沈小三儿!” 秘书脸色一僵,连忙别开头,不敢看领导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会这么叫他的人世上不多,沈平莛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但只是止了步,等着她追上来。鲁妍是真的烦他这死狗德性,但也没辙,踩着矮高跟慢慢走过来,嗑得地板一声声脆响:“老爷子跟你说什么了?” 沈平莛看她一眼:“自己问。” “他前不久才朝我摔了杯子,我可不敢再气他了,”鲁妍在他面前表情要跳脱些,抬了抬眉,“你前天晚上那两手够狠的,连带着我的电话都响个不停。” 沈平莛没有就自己的手段评价什么,把手里的资料翻过一页:“广东不是个好选择,人事杂,盯着的也多。” 秘书再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没有什么变动,鲁妍将在一个月后走马上任广东省省委书记,成为中国目前在任的第二位女性省委书记,也是广东省历史上第一位女性省委书记。 “你就别说这些话了,”鲁妍露出一点厌倦的表情,“老爷子也不想想,我这么一心朝广东跑,肯定是有所求的。” “怕你压不住。” “我压不住,对你是件好事。” 沈平莛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鲁妍笑了一下,自然老去的面容线条舒展:“提前向你卖个好,你想伸手的时候说一句。老爷子前天还问我,我们这婚还结不结。” 沈平莛淡淡道:“给你背那么多年黑锅了,你也解释两句。” “不是我没解释,是老爷子不信,他老觉得我不可能看不上你,”鲁妍感慨了一下,又笑,“这次我学乖了,我说我没有不愿意,让他来逼你。他跟你提了吗?” 沈平莛顿了顿:“没有。” “那我现在去问一句。” 鲁妍说完就要离开,沈平莛一把把她拽住:“什么意思?” 鲁妍盯着他看了几眼,有点遗憾还是没找出什么意动:“结个婚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平莛放开手:“这话怎么不在两年前说。” 鲁妍直乐:“现在晚了吗?那姑娘你想养着就养着,我又不拦着你。” 沈平莛笑了一下:“你也听说了。” “不是什么秘密。他们觉得你养着人家逗乐子,我看得出来你是认真的,”鲁妍从不自诩沈系,但的确是和沈平莛走得最近的几个人之一,“既然喜欢怎么不娶回来,不怕拖得人小姑娘心都冷了啊。” 沈平莛看她一眼:“还有其他事吗?” 这态度有点奇怪,鲁妍瞅了他几眼,恍然拊掌:“沈小三儿,没想到啊,你也有求而不得的一天。” 沈平莛抬腿就走。 鲁妍扬声:“哪天带来让我见见啊!” 秘书对她欠了欠身,连忙跟了上去。 手机又响了,鲁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让所有肌rou都回到柔和的状态,划开接听键,声线带笑:“……好,就放在我办公室吧,我下午回来签字。好,辛苦你了。” 放下厚厚一摞的文件,沈平莛端起薄胎白瓷的茶盏,却久久也没有喝一口。 秘书小声补充了一些细节:“……有两个人美签肯定下不来,准备从福建那边偷渡,蛇头都联系好了……” 都准备离开了。 沈平莛放下茶盏,指尖在桌上叩了两下。 她是明天下午的航班,大后天晚上就能到北京,而他们最早的也要下个星期才能飞到美国。偷渡的倒是能尽早出发,但走线就更慢了。 所以,他们并不是要去美国找她的麻烦。 那为什么全部都打算朝美国跑? “马脚很多。”沈平莛道。 秘书点头:“是的,仓促得都没有做太多掩饰,估计是觉得您现在没工夫关注这个……” 没工夫关注。 沈平莛略略颔首,感觉还算说得通。 但是目的还没达到,就忙着要离开……彻底放弃了吗? 还是怕自己更进一步,腾出手来找他们麻烦? 美国……德里亚。 沈平莛示意秘书:“让封远英给她打个电话。” 秘书应声,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 门关上,一声沉闷的响,沈平莛看着对面挂钟的表盘,慢慢地蹙了一下眉。 有点蹊跷。 他再次端起茶盏,门却被用力推开了,他偏头看去,秘书急步上来,压低声音:“出事了沈总。” 沈平莛心头一跳:“她出事了?” 秘书噎了一下,忙道:“不是!刘书记” 开门声压着他的声音,两人都看过去,封远英一把按上门,步子也急:“沈总,联系不上宁老师!” “联系不上?” “我还跟陈队长打了电话……” 秘书掐了自己一把,有点来气。 心乱了啊领导!刘蒙书记都图穷匕见了您还搁这儿宁老师呢! 失联整整五天了,薛预泽在普林斯顿,猜测可能跟美国官方有关……沈平莛听完,吸了一口气,挺直背脊。片刻后,他对封远英道:“带着人去把郭先勇他们全部扣下来。” “是!” “你别去,联系薛预泽,十分钟后我和他通个电话。” “是!” “王幼临,让宁和忠把东西带过来。” 秘书一凛:“啊、啊?” 宁和忠?怎么还要叫家长啊? 沈平莛看他一眼:“他在车上说的那份文件,送到刘手里去。” “是!我这就去!”秘书红着脸应声,立马转身离开,还不忘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小巴掌。 娘唷,自己的心也乱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宁昭同道,“你应该休息几天。” 安娜已经懒得每天花半小时遮掩自己的黑眼圈了,盘腿坐在椅子上,语气有气无力:“谢谢你。但我已经在放假了。” 放假。 宁昭同听懂了:“把事情交给其他人了?” “是的,”安娜放下腿,趴在桌子上,“他们给我开那么微薄的薪水,我不该付出那么多努力。” “是的,你是做军事情报收集与分析的,这不是你的职责。” 安娜听笑了,歪着头熟练地朝她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你了解我。” “实在不难猜,”宁昭同活动了一下腿部肌rou,“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还是那么焦虑?” “我很焦虑吗?” “是的,你比我更焦虑,明明我才是囚犯。” “我觉得是你太放松了,宁,”安娜轻笑,“你简直平静得可恶。我知道那或许是你的计策,但我还是觉得很愤怒。” 宁昭同抬了一下眉毛:“计策,很奇怪的词。愤怒的不应该是我吗?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你们关在这里,日夜审问我的隐私。” 安娜盯着她:“宁,你杀了一个人,在我们面前。” “是的,他是我的仇人,他的儿子让我在ICU里躺了半个月,”宁昭同笑,“所以,我该向谁说一句抱歉,因为我杀了他?” 安娜深吸一口气:“宁,这是个法律问题,问题不在那一句‘对不起’。” “是的。我听说在美国,只有律师才能提出法律建议,”宁昭同点头,“这是个复杂的案子。我是中国公民,中国对我有刑事管辖权,恰巧杨还没有美国国籍。那关于我杀了杨这件事,正当的程序应该是中国引渡我以后,由中国司法部门处理吧。” 安娜愣了一下,然后道:“宁,中美之间没有引渡条例。” 宁昭同也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真的吗?那是不是只能走外交渠道了?” 安娜大笑,动作大得差点滚到桌子下面去,好在宁昭同拉了她一把。安娜拨了一下自己很久没打理的长发,还算端正地坐回椅子上:“宁,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但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宁昭同带着一点笑:“我相信。但你不仅仅是你。” “是的,我不仅仅是安娜,我还是个美国公务员,”安娜摊了一下手,“虽说我依然很想从你身上了解一些你丈夫的信息,但我清楚你不应该遭受这一切。” “我的丈夫?哪一个?” 安娜扑哧一声:“阿斯马拉的美丽传说。” 宁昭同含笑,垂下眼睛:“我不了解那些事情。” “是的,我能看出来,他是个很专业的军人。他不会让你接触到他的工作,而如果他爱你,也不会让你卷入其中,”安娜撑着脸,打了个哈欠,但却以这样不正经的姿态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宁,你和沈之间是什么关系?” 一个陌生的发音,虽说这个姓氏最近常常萦绕在心头。 宁昭同神色不动:“他救过我的命,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杨的儿子?” “不,在叙利亚的时候,”宁昭同道,“17年,你们在叙利亚发射了几十枚战斧。我受伤了,是他发现了我,包机把我送回了北京。” 安娜都惊了:“什么?战斧?” 宁被战斧炸过? “我很幸运,有两根木头为我架出了一个空间,只是右腿有两处骨折而已,”宁昭同语速放缓,“我很感激他,他帮了我很多。” 安娜追问:“他当时也在叙利亚?” 宁昭同含笑不答。 这一部分资料是缺失的,安娜不敢贸然发问,过了一会儿才道:“他为什么要帮你?” “为什么?我们是朋友,他为什么不帮我?” 安娜摇头:“宁,友谊是一种对等的关系。赶走杨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如果你没有给他足够的回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昭同闻言,冷笑了一下:“安娜,有一件事你们没有弄明白,他不是为了我赶走杨的。如果是为了我,他应该把杨留在中国,再让我悄无声息地杀了他,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我还要追到美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