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你们该想的是及时止损,而不是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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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源只觉得见了鬼了,大口吐血,初步判断消化道出血,但胃镜花了一小时才找到出血点不说,这血竟然都止不住。 大夫也是头回见这状况,在一旁颇为尴尬地念叨:“不应该啊这,这都止不住血,凝血功能得差成什么样子了……” 薛预泽正在给旗下那个专门为宁昭同开的研究所打电话,让他们马上集结队伍出发;傅东君那边正在问阿纳托利有没有类似情况发生过;姜疏横领了沈平莛的命令回基地抓人,他们那里有两位后勤专家曾经对傅东君进行过很长时间的研究,说不定能有什么办法…… 周围乱成一团,沈平莛额角跳得厉害,却不敢贪恋更多的安静。 他看着屏幕上还不致令人绝望的数值,喉间哽得厉害。 他怕这段安静永远地维持下去。 他不能接受没有告别的永别。 13:46,傅东君过来回报:“阿纳托利说常发的内脏非外源性出血在改造个体的后期很常见,推荐了两款药物让我们试试,但只有一款引进国内,大夫已经去拿药了。” 沈平莛问:“他能过来吗?” “他说在准备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签。” 王幼临会意:“我去跟使馆联系一下。” 傅东君看他离开,收回目光,小声道:“但是晕厥的原因还不清楚。” 沈平莛轻轻摇头:“她现在没意识是好事。” 至少不会清醒着,和他们一起感受无能为力的痛苦。 14:24,她出现了血尿,因为出血量不多,医生选择给药观察。 接近四点,兰霆和施欢急匆匆地赶到,朝门口各位首长飞快地敬了个礼就扑进了病房。听迟源叽叽喳喳说完情况,施欢心里一沉,跟兰霆咬耳朵:“这事儿我们揽不了。” 兰霆看他一眼,心说这不是废话吗。 他俩当年研究傅东君都是打的擦边儿球,后来是楚循开了口傅东君也配合,才能做点进一步的实验。可他施欢是做麻醉药品的,勉强还能沾的上边,他兰霆可是学心理研究心理机制的,人工呼吸都做不顺溜,对内脏出血这种麻烦病更是一头雾水。 五点钟,鲁妍从广东请来的几位国医大师到了,研究后没敢贸然给药,试探着施了一套针。也不知道是药物起效还是针法神通,半小时后出血量明显有减少,众人略略松了口气,沈平莛也起身出了门。 “都回去吧,”沈平莛对楚循示意了一下,“别耽误了工作。” 他们在这儿杵着确实没道理,楚循应声,跟里面几位老部下再嘱咐了几句,和程迩昌郑远帆一起离开。 陈碧渠钻出来,见黄伟还站在边上,过来小声道:“我送您回去吧。” “不急,”黄伟摇了摇头,脸上似乎挣扎了片刻,但最后还是按住陈碧渠的手臂,认真问他,“小陈,乔孟光的顶头上司,有可能对这种情况有办法吗?” 从黄伟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陈碧渠几乎悚然:“您说什么?!” 黄伟怎么会知道乔孟光,还提起乔孟光的顶头上司?! 他这一声没压住,门口众人都看过来,沈平莛迎上他闪烁的目光,心头一动,大步过来:“出什么事了?” 陈碧渠吸了一口气:“局长!” 黄伟神情复杂地向沈平莛行了个礼:“主席,都到这个地步了,也不怕打草惊蛇了。把孟峡峰控制住,说不定他能有办法。” 沈平莛脸色都变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主席,我的妻子米琳同志在2016年的六月死于乔孟光之手,乔孟光是孟峡峰的私生子,”黄伟眼底发红,笑容苦涩,“这个案子,我跟了快二十年了。” 沈平莛盯着他,黄伟携着酿陈的深切悲痛迎上去,那种眼神几乎让沈平莛觉得被刺了一下。 片刻后,沈平莛问:“你有证据?” “我有,但是不够。” 孟峡峰在明面上是个无可置疑的好官,一个死了的私生子无论干过什么,只要证明不了是他亲自授意,就永远无关痛痒。 “你确定他能有办法?” “我不确定,”黄伟已经没有忌惮了,摇头,“但是我能确定他们有好几个实验室,我掌握了其中两个的地点,至今仍然在运作。其中一个就在中缅边境,如果能做干净一点,或许我们能占个先手。” 沈平莛回头,扔下一句“跟我来”。 六点钟,鲁妍的高声质疑从临时借用的会议室传出来,听到的人都识相地闭上耳朵,匆匆离开。然而几分钟后,陈承平冲过来,一脸严峻地对封远英道:“出血又严重了。” 封远英会意,敲了两下门,得到准许后钻了进去。一听到消息,沈平莛微微变了脸色,快步离开。 陈碧渠朝黄伟示意了一下跟上去,黄伟看着关上的门,和鲁妍对视一眼,双双沉默下来。 许久,鲁妍出声:“我不知道你们那是多大的计划,但你们不能撺掇他这么干。” 黄伟不吭气。 “你们不能这么干,无凭无据地动孟峡峰,上下都会人心惶惶!”鲁妍加重了语气,“床上躺着的那位无辜,给她陪葬的更无辜!你们该想的是及时止损,而不是报复!” 黄伟面色微微一僵,而鲁妍说完这句话摔门而出,携着怒气从后门离开。结果没想到云南省委的车就停在这里,省委书记原敬安见状连忙迎上来:“鲁妍书记!” 鲁妍见到他,神色稍好了一点:“敬安书记,好久不见。” 原敬安哈哈一笑:“鲁妍书记,您这不告而来,实在是让我惶恐啊。” 鲁妍这关头是真懒得跟他打官腔,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敬安书记不是为我来的吧?” 原敬安没正面回答:“哈哈,您这样的贵客大驾光临,当然是有要事了。” “劝你别在这关头上去触霉头。”鲁妍扔下一句话就钻进后座,司机当即调转方向,朝着机场离开。 原敬安微微一噎,简直匪夷所思。 鲁妍这个女人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什么时候见她这么蛮横过。 连个介绍都没捞着,旁边的副书记有点郁闷,倒也没表现出来:“看鲁妍书记的意思,主席确实在这里。其他不说,这在医院里待那么久,我们上去问问,应该不算冒昧吧?” 原敬安看他一眼,摇了下头:“鲁妍这话得听。” “那我们就在这里守着?” “工作安排好,守到八点吧。” 八点钟,看肾脏出血止不住,宁昭同被推去做了微创介入栓塞,结果在术中发现腹腔积血,原因大概率是黄体破裂。这个排查结果让医生都有点莫名其妙,出来汇报的时候不免多说一句:“病人昏迷之前完全没有喊过痛,说明应该不是外力导致的黄体破裂,但内源性的破裂出那么多血,实在是比较少见。” 傅东君忙问:“会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耐心解释:“是常规手术。我们会先尝试修复破裂的黄体,但如果破裂程度高,就需要切出黄体,甚至切除整个卵巢……” 沈平莛静静听着,楼梯口却突然出现一点喧闹,医生止了话头,惹得傅东君也跟着看过去。 原敬安终于等不住了,带着整个班子一起上来,想请个安,没想到正跟研究所的队伍碰上。这乱糟糟的实在不像话,何况这群人看到他们还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实在放肆得过分,有位常委就出声斥责了一句,结果让迎上来的警卫一屁股挤到边上去了。 原敬安眉头一蹙,而薛预泽听见动静站起来:“到了。” “老板,宁老师在哪里?”领头的是所长王欢,急步过来,根本没意识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情况如何?” 薛预泽直接让开:“宁老师在手术室,其他情况你跟大夫交流吧。” “好的,我是王欢,这位主任怎么称呼?” 医生有点摸不着头脑:“姓刘。” “好的,刘主任,手就不握了,我们去看看宁老师吧,”王欢往后招呼了一声团队成员,“可以让我们进手术室吗?还是先去你的办公室?” 刘医生尬着一张脸:“那、先来办公室吧。” “好的,请您带路。” 沈平莛让开半步,王欢道了句多谢,拎着箱子进了刘医生的办公室。副手按捺着心惊跟了上去,心说小老板这目中无人的毛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原敬安目睹了一切,那一点不忿已经消了大半,同时有些进退两难的局促。 主席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守着,给医护那么大的面子,估计里面那位不仅身份贵重,而且病情不轻。他们选了这个时候上来,就跟鲁妍说的,不一定能讨到什么伺候殷勤的好不说,还容易触霉头。 好在沈平莛也没心情这关头发作他,示意他过来:“喻显辉来了吗?” 原敬安立马表示自己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过来。 “让他工作安排好过来一趟,你们就回去吧。” “是,您稍等。” 人是见到了,十分钟就出来了。等出了门,副书记小声问原敬安:“找喻显辉做什么?” 云南一直是公安工作的重点,加上沈就是云南混出头的,喻显辉这个省政法委书记加公安厅厅长在他那里挂个名是没问题的。但这个时候,他都能看出沈心不在焉的,怎么就突然要找喻显辉呢。 原敬安摇头:“要么没事,要么是大事。” 副书记乐了:“您这个话,举重若轻啊。” 原敬安没有跟着他嬉笑,想了想,再摇了摇头,低声向秘书道:“查一下沈从哪里过来的。” 秘书问道:“需要查一查病人身份吗?” “动作别太大。” “是。” 凌晨四点,宁昭同不明原因内脏多发出血的情况终于暂时停住了,王欢获得允许进手术室做了采样,用最快速度送去检验。 宁昭同被转入ICU密切看护,但病房外的众人神色都略显严峻。 虽然都不是什么立即就会要命的大症候,但这种一直要打开腹腔修修补补的感觉,实在让人心头刺痛。 聂郁低声劝沈平莛:“您去休息会儿吧。” 沈平莛隔着玻璃看着里面面容苍白的女人:“再等一会儿。” 早上七点,化验结果出来了,王欢面色严峻地把几张报告放映在屏幕上:“各位请看这几张图,从中我们可以看见一个很清晰的对比。相较我们以前掌握的数据,最直观的是宁老师的细胞分裂速度有明显的减缓……” 施欢举手:“这说明那种改造的效果已经在停止了吧。” “是的,但这不是一件好事情,”看后面坐着几位外行,王欢很贴心地把原理再讲了一遍,虽然措辞上实在有点欠揍,“凭心而论,德里亚的改造就效果而言是非常天才的。他将实验体身上的细胞增值周期控制在了一个很微妙的水平,也就是说,一种轻微的、甚至有益的全身性癌症状态,却又没有癌细胞的转移性和侵袭性。细胞增值加快,给实验体带来超乎常人的代谢水平,再辅以外在的塑造,就可以得到相当惊人的肌rou能力。这是最基础的原理,我说清楚了吗?” 薛预泽提醒他:“说重点。” 姜疏横轻轻握住傅东君的手,傅东君低眉,很缓很轻地吐出一口气。 “好的。但是,现在这种轻微癌症状态消失了,”王欢指了指两个数据,“宁老师的细胞增殖速度已经降到了比常人还低的水准,除此之外,细胞凋亡的速度也异乎寻常的快。” 刘医生张了张嘴:“意思是,她在衰老?” 王欢摇头:“是在非常极速地衰老。” “怎么可能?”鲁妍请来的那位国医大师忍不住开腔,“人体的衰老速度怎么会短期内激增,辐射吗?” “是的,非常奇怪,就像谁拧开了宁老师身体里衰老的开关,让她停滞了许久的青春骤然离去……”王欢用了很文学化的语言,若有所思,“就像,气温升高,春冰破冻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 许久,兰霆开口:“有什么办法停住这种势头吗?” 他甚至都没有说逆转。 “衰老是一个复杂的生物学过程,如果我对它的机制能有一丁点的了解,我就不该在这里研究宁老师,而是去领诺贝尔奖了,”王欢这人说话是真的一言难尽,一句话出室内好几个人都变了脸色,但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专业意见,“先用点Rapamycin,再研究一下干细胞治疗的可能性吧。” 话音落下,他站起来,示意散会。后座的旁听者们都没有动,而沈平莛甚至接过王幼临递来的东西,在角落里开始处理紧急文件。 十一点钟,阿纳托利到了,他比王欢更不认人,直接穿过一楼道的陌生面孔跟着王欢进了会议室。施欢和兰霆也跟了进去,但俩人交流用的是俄语,只能在一边讪讪地当摆件。 十一点半,王欢又叫开会,这次是结合阿纳托利的意见给出目前的治疗方案。 “先生们,阿纳托利带来的不是好消息,他曾记录了九个在改造过后出现不明原因内脏多发出血的实验个体,其中没有女性,”王欢顿了片刻,继续道,“他使用过Rapamycin和NAD+,但都没有得到什么疗效,实验个体无一例外地在三个月内极速衰老而死。” 房间里一片死寂。 片刻后,薛预泽问阿纳托利:“他们都是成功的个体吗?我是说,我听说,这种实验能得到一个成功的个体并不容易。” “是的,里维,宁是德里亚最完美的作品,她身上几乎看不到一点改造的副作用,”阿纳托利张开手,“但我的宝贝们已经很接近完美了,至少不会因为细胞异常增值长得奇形怪状的,或许宁向你说过德里亚的珍藏?哦,那真是地狱一样的地方。” 刘医生弱弱道:“你们这个实验合法吗?” 没有人理会他,房间里又回到一片死寂。 许久,沈平莛向阿纳托利确认:“三个月。” 一张没见过的面孔,阿纳托利看他一眼:“是的,最久的一位坚持了81天,他已经非常努力了。” “好,”沈平莛起身,对韩非示意,“先回去安顿好家人,我们还有时间。” 韩非微微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先生费心。” 走到ICU门口,韩非示意大家都先回家,宁瑱红着眼睛站起来:“阿爷。” “先回家吧,”韩非缓了神色,“玠光和潜月已经回去开车了,有什么话,回家里再说。” “诺!” 几句劝慰,所有人都动起来,唯有林织羽迎上来:“我想起一卦,需要从她身上得一段因果。” 韩非没有阻拦:“我去跟大夫说,你尽快出来。” “诺。” 二十分钟后,林织羽被洗干净放进去,大夫就站在旁边,有些莫名地看着这个穿着裙子的青年人。林织羽盯着她看了片刻,从怀里摸出匕首,大夫一见大惊失色:“你要做什么?!” 林织羽点了一簇指尖火,目光幽幽把他逼退:“且稍候片刻,我不会伤害她。” 大夫头晕目眩,一瞬间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加班太久出现幻觉了,否则这个穿裙子的青年人怎么会徒手点出了火——林织羽把匕首塞到宁昭同手里,在自己左边手掌上切出一道宽阔的伤痕。 鲜血淋漓,攥在手中。 大夫愣住了。 林织羽收回匕首,拢了拢掌心的血,朝大夫轻轻点头:“有劳。” 坐上韩璟的车,车上每个人都在看林织羽手上的伤口,却没有一个人劝慰出声。离家还有一个弯的时候,林织羽解了口罩,开口:“我需要一个祭坛。” “好,”韩非道,“搭在后院可以吗?” “可,”林织羽顿了顿,“请大王为我取一件王后的衣物,祭台则有劳将军。” 韩璟道诺,韩非也应声。 宁璚出声:“我能帮什么忙吗?” “请公主和大公子赐下一点鲜血,”韩璟将车停在陈碧渠后面,林织羽第一个下车,迎上苏笙怀里的小珍珠,神情微缓:“瓅瓅。” 小珍珠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羽羽,你的手在流血!” “无妨,”林织羽蹲下来,温声道,“我想借瓅瓅一点鲜血,瓅瓅怕痛吗?” 小珍珠伸出小手:“是为了救mama吗?” “是,mama现在遇到了很危急的情况,”林织羽起身,牵着小珍珠进门,“我们为mama求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