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李归衡进了禁地

    禁地之所以叫禁地，果真与其他地方不同。

    里边长满了参天巨树，遮天蔽日的树冠和挂在树枝上的藤蔓几乎在头顶织了一张网。笼在这张网里的瘴气无处可去，经年累月，积攒起了剧烈的毒性。

    李归衡吃了曲忘攸给的药，又带着他秘制的香囊，虽说不会为瘴气所伤，但仍能感受到剧毒掠过皮肤时带来的灼伤刺痛。

    但此刻并没有闲暇去管这些。

    卷轴上说的药引长在禁地深处，受最深重的雾沼和毒气滋养，汇集了此间几乎全部的毒性精华，已经远不同于一般毒物。

    卷轴记载，药引名为殃芜，生于苗疆剧毒林地，生长需要大量毒物供养，一旦接触剧毒，极易生根，反之，也极易死亡。

    采摘必须连根拔起，根系携带的泥土尽可能保留。

    按习性来看，这药引采摘下来之后必须马上密封保存，离开禁地之后如果不能尽快入药，没了这剧毒的生长环境，很快就会枯萎失效。

    李归衡仔细观察着周围，寻找与众不同的植株，渐渐踏入禁地深处。

    越到深处，所见之景不似想象中那样因毒气腐蚀而枯朽颓败，反倒姹紫嫣红，一派生机，连周遭的气味都是甜腻的花香。

    只是这生机中实实在在透露着危险。

    颜色艳丽且体型巨大的蘑菇、花藤都不是什么稀奇物件，但正是因为这些高大植株的遮挡，靠近地面的位置视野并不开阔。

    根据卷轴所描述，药引的植株恰恰十分娇小，只不过娇小的花瓣里积聚了最浓烈的毒物精华，一般人闻到花香就足以丧命。

    李归衡心里明白，这药引采回去可以帮李期声解毒，在那之前，也足以同他自己身上的毒相抗。

    一举两得，派他来的目的应当就在这里。

    不过此前几乎没有人可以活着将殃芜带出禁地，如今卷轴上能有记载，也是由于为数不多的几位五毒前辈曾见过这毒物，只是之后无一例外，全都元气大伤，无法提供更详细的资料。

    缺乏资料记载，也就更别说用来试药，因此卷轴上也没办法说清采摘或用药时会遇到的具体危险。

    这意味着也许实际上他身上的毒，加上曲忘攸给的药，也许都无法与那毒物抗衡。

    李归衡深知此时需要谨慎，但他终归不懂用毒，只能尽可能小心地赌一把。

    一开始只是皮肤能感觉到被毒素腐蚀灼伤，越深入毒沼，吸入的毒气越多，李归衡渐渐察觉到那灼伤感正由体外蔓延到体内。

    再深入些，心跳也越来越快，体内的毒似乎也开始蠢蠢欲动，头脑已经开始有些清醒与混沌相斥的割裂感。

    如果此刻能有一面镜子或者一汪水潭，李归衡就能看到自己的瞳孔正在如以往毒发时一样，渐渐变红。

    毒物致幻是最常见的作用，李归衡一手提剑，一手结印，在自己身上几个重要xue位点过，尽可能压制了经脉的运转，减缓毒素在体内的流动。

    只是这里毒气浓度实在太高，压制的作用微乎其微。

    不论如何，尽快找到药引离开这里才是上上策。

    到后面，瘴气浓到李归衡不得不用剑气开路。每每用剑招将前方的瘴气扫清，稍微走得慢一点，前方就又被一片迷蒙填满。

    反复挥剑，根本就无法再压制体内气息的涌动，李归衡感觉心口始终堵着一团浊气。

    此时唯一支撑他保持清醒的理由就是李期声还在外面等他。

    就这样，一直向前，不知从哪一步开始，李归衡敏锐地感觉到，周身的毒气不再只是填满在四周，而是有了流动的迹象。

    看来快要到了。

    原本浓郁到几乎没有动静的毒气有了规矩的流动，只有一个可能——越来越靠近毒物源头。

    而这源头，极有可能就是药引所在之处。

    李归衡顺着毒气流动的方向往前，果然发现这些毒气正朝着中心汇集。

    当李归衡看到前方毒沼深处亮着与四周的昏暗格格不入的幽幽紫光，确信了，那充满危险的光就是殃芜散发出来的。

    终于站在殃芜跟前时，李归衡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耗费了多少时间。

    这里的殃芜仅仅只开着一朵花，却像泉眼一般，控制着几乎整个禁地的毒气流动，其毒性之强或许比想象中还要夸张。

    李归衡拿出事先准备的用于保管殃芜的特制密封容器，又从衣摆扯下一块布来裹在手上，准备采药。

    已经就在面前了，把手伸向殃芜时，却像有一阵强大的推力在阻止李归衡触碰植株。

    是因为殃芜周围毒气过于浓烈吗？竟然强大到这种程度！

    到了这最后一步，李归衡思忖片刻，还是决定运气在这屏障一般的毒气中劈开一条缝隙。

    当剑气碰到毒障，竟然有轻微的碎裂声响。

    终于顺利碰到殃芜的花茎，李归衡照着卷轴所说，欲要将其连根拔起。

    植株不大，根系却比想象中深。李归衡卯足了力气，又生怕拽断了花茎，必须万分小心。

    李归衡弯下腰，仔细拨开殃芜根部的泥土，想要尽可能输出完整的植株，却发现这一时半刻根本没法挖到底。

    药引是花，卷轴上也只提到了保证花的完整，于是思索间，李归衡决定比照容器的大小，挖出差不多长度的根。

    终于将殃芜完整收纳到容器里，李归衡浅浅呼了一口气。

    身体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反应，不能再逗留了。

    李归衡收拾好东西，转身往来时路走。

    迷雾笼罩的地界，索性地面有来时开路留下的剑气痕迹，李归衡走得很顺利。

    等到看得见进来时的那道门，外边也不过夕阳西沉。

    而李期声等在门口的身影背着光，镀上了一层光晕。

    李归衡迫不及待加快速度奔向出口，身后的毒雾被他奔跑带起的风卷得翻腾作响，恰似鬼泣。

    一脚踏出禁地大门时，闷在心口那股浊气才吐露了出来。

    李归衡揽着李期声的肩，在他的额头上轻吻一下，问道：“怎么一个人等在这里，不去休息？”

    “你在里面，我哪能放心？”李期声拍拍李归衡的胳膊，然后握住他的手腕，牵着他往回走：“等到你出来，和你一起才好安心回去。”

    看到李期声等着他自然是高兴的，李归衡便任由李期声牵着他一路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