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教学楼外面的走廊，路过来来往往的学生。

    有人注意到这边，视线落在程砚温的身上。他比这些高中生年长几岁，但他脸上有着一股青涩气，站在他们之中，反而是看不出年龄差的。

    程砚温望着对面那人，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显眼，连着眼底都染着愉悦。他不懂乐器，但看见她就总会想起乐队里面的电吉他手，还有那些他从来没有碰过的漂亮乐器。

    那肆意张扬压抑在那灵魂之下，透过那手臂上的黑色纹身挣扎着几乎压抑不住。

    自由洒脱，骨子里面的叛逆执拗。

    她眉目生的尤为好看，程砚温盯着她有些发愣，迟迟也未开口。她不怒反笑，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忽然说道：“西怀七中高二三班，江舟沅。”

    “很高兴认识你。”

    江舟沅拆下别在胸口上的校牌，一把扣在程砚温掌心里。程砚温怔了一下，低下头看着手里那块硬塑料，是七中学生人人都会有的一块，上面印着照片班级，还有姓名。

    照片是蓝底的，学校集体拍的。

    江舟沅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头，眼底没有一丝笑意，拍的有些糊，但照片里面的人仍然是好看的。

    程砚温慢慢抬起头，照片里的人与眼前人逐渐重合，他对上她的眼眸，黑的深邃，似是一眼望不到底。

    他停顿了几秒，终于缓缓开口道：“程砚温。”而后他的手移到二人交握的腕间，敲了敲她的指尖，轻声提醒江舟沅，“有人在看。”

    程砚温的目光略过江舟沅身后的男生，他迟迟没有离开，震惊地望着他们两人。

    他们两人之间太过于微妙。

    即使是这普通的对话，偏生出一种莫名地暧昧。

    气氛开始不对，身后的男生快步来到江舟沅面前，目光停留下程砚温的脸上，声音颤抖地问着面前的江舟沅，“你和我分手，是因为他吗？”

    江舟沅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身边那男生一眼。她只是直直的望着程砚温，目光灼热，带着赤裸裸的欲望，似乎要把他整个人点燃掉。

    程砚温听到那话，忽然间低下头，目色慌乱，他的手臂猛地从江舟沅掌间扯出，轻声道：“打扰了。”

    语罢，他猛然转过身，将自己的挎包重新背好，抬起手抚平那有些发乱的领口，快步沿着自己来时的方向离开。

    程砚温离开的路上，许多学生纷纷聚在一起讨论，大概都在对这场三个人的戏码感兴趣。但偏偏对象又是江舟沅，他们只敢小声谈论。

    他听到不少声音。

    但几乎在转身的片刻，面对江舟沅时的慌张与羞怯挥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下那片阴霾。

    程砚温周遭都泛着冷意，男孩的话语却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说不出来是嫉妒还是一些别的情绪，但总归有些糟糕。

    直到走出学校门口，程砚温方才发觉自己的掌心仍然握着江舟沅的那块校牌，硬质的塑料，四个角有些尖锐，在手心里面有些扎人。

    尖锐的物体总会留下持续的钝痛。

    外面太阳烈得有些烫人，程砚温眯起眼睛望向天空，是一片蔚蓝。偶尔有风吹过，他的衣角轻轻飘起，他忽然幻觉似的嗅到一股烟味。

    有点像那天江舟沅校服外套上留下的那味道。

    程砚温猛地转过身，四周空荡荡的，街道上没几个人。七中校门口的那间酒吧倒闭了不知道多久，也没有新的商家入驻，店面开的很大，好似曾辉煌过，但如今门口的桌椅都落了灰尘。他抬起头偶然望见酒吧上面的牌匾。

    叫西遇酒场。

    或许是一场相遇的意思。

    他忽然想起江舟沅，还有那莫名其妙递给他的校牌。从前程砚温听别人说，如果两人之间，留下彼此的什么物品，就会再次相见。

    程砚温忽然想留下个希望，那么也许他们就会再次遇见。若是刚刚他的表现能足够引起她的兴趣。

    像那天在那巷子口一样。

    回学校之前，程砚温在门口的超市里面买了支雪糕。他很久没吃甜味的东西，一口下去齁的有些难受，里面夹着的那块巧克力没吃完，连同剩下的那些，被他一起丢在了宿舍楼下的垃圾桶里面。

    果然他永远吃不了甜。

    就像那些表演连自己也觉得拙劣。

    晚上七点半还有一节数学分析，程砚温扶着太阳xue懒懒地靠在寝室的座椅上，宿舍那几个人下午补了一觉，现在还在睡着，不过房间里面倒是难得清静。

    这周已经临近期末，他们的课程逐渐变得多了。临近周五晚上，程砚温才想起周末被自己答应下来的家教课程。

    开始是为了那家开出的高昂费用，程砚温现在缺钱，但确实也对那教人读书的工作没什么执念。

    不过那天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就应承下来了。后来程砚温才知道，或许只是为了再次见到江舟沅。

    他周末坐着936路按时来到了那家里，学生没在。程砚温坐在书房里面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他脸上的不耐几乎已经挂不住，最后终于站起来推开了那书房的门。

    他是缺钱，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门口的管家见状立刻迎了上来，还未等开口，便被程砚温打断：“抱歉。按照约定好的，已经迟到一个小时，我认为我与您所提出的要求，并不是很符合。”

    程砚温强忍着不耐，他们家这典型有钱人做派，已经磨没了他的耐性。但脸上仍挂着礼貌的微笑，随后便向管家颔首示意，转身就要离开。

    别墅大门缓缓被推开。

    外面下着不小的雨，那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那门传进来，湿气轰然涌入房间，他呼吸略微停顿。

    程砚温抬起头，眉目上倦意明显，却在望向来人的那瞬间，动作猛然怔住，甚至连表情都来不及作反应。

    顿时两人目光碰撞，而后相互交织。

    是他脑海中曾反复出现的那个人。

    她这次穿了件宽大的背心，手臂上大片的纹身就完完整整地显露出来。右臂上那黑色的藤蔓纹身尤其明显，那弯弯绕绕的向上，一直抵达至她的肩头。连同那天见到的她耳朵上的那排耳钉也完整戴了，有些惹人注目的耀眼。

    江舟沅远远地望着他，她眸色深邃，眼底的笑意瞬间蔓延，她不禁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开口道：“巧了，又见面了。”

    她拉长音调，懒懒叫着他的名字，“程，砚温。”

    程砚温愣愣的站在原地，听见她唤着身后的管家，“这就是你们给我请来的家教？”

    身后的管家似乎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他默默点点头，“是的，小姐。”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什么的，小声提醒，“不过他刚刚说...”

    “周末两节课，周一周三课后各一节。”

    程砚温忽然开口打断，连管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剩下那后半句话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江舟沅忽然笑出声来，回望着站在原地的程砚温，轻轻扬了扬头，忍不住调笑道：“抱歉啊。有个演出晚了，就迟到了。”

    程砚温听得出江舟沅话里有话的意思，他避开她直直望向他的目光，轻咳了一下，慢慢说道：“没关系。”但却又觉得似乎不妥，于是随口补充，“下次，记得准时。”

    江舟沅一步步走向他，距离程砚温也越近。

    他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那强烈的跳动下，暗涌着的情绪就越发明显。她的身上有股好闻的清冽味道，是喷了香水，不过和上次那味道不同。

    江舟沅的头发被她随意扎起，露出一截脖颈，散落下的碎发落在肩头。

    她总有种漫不经心的漂亮。

    洒脱，耀眼，又无比的自由。

    仿佛是刻在她身上那弯弯绕绕，自由生长的野生藤蔓。

    他好像有点心动，但或许又不是仅仅只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