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海豹皮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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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海豹皮裘 到了这年的十月,郧阳那边终于是平息了,蕣华这一天去母亲那边,送裘皮衣服给亲人。 孟观时摸着那长长的皮袄,笑道:“这是什么皮子?倒是少见。” 蕣华:海豹皮。 “说是极寒之地的海兽,皮子暖和。” 毕竟是南极的海豹,如果不擅长保暖,就无法生存。 陆怡莲笑道:“母亲不如此时便穿起来试试看?” 于是孟观时便站了起来,蕣华和怡莲将那长长的蓝灰色皮袄给她套在身上,孟观时扣上了纽襻,在房间里走了走,笑道:“虽然毛短,但确实是暖,难怪我听人家说,那些大户人家这一阵时兴海兽皮的袍子。” 海豹的毛又细又短,但是特别浓密,保暖性能相当好,蕣华她们但凡进入空间,无论暖季还是寒季,都要穿海豹皮的袍子,暖季穿一件,寒季穿两件。 陆怡莲抚摸着孟观时深棕色的大毛领子,笑着问:“这又是什么毛?格外的软。” 小螳笑道:“也是海兽的皮,不过是幼年的海兽,皮更软,那毛还都是茸毛呢。” 各种兽类和禽类似乎有一个共同特点,幼崽的毛更软,到了成年,便硬了起来,小狗一身柔软的茸毛,到长成大狗,身上的毛就变硬了,鸡鸭之类也是如此,鸡雏鸭雏如同一个毛团,蕣华有一次说,“简直可以当粉扑,还是恁么娇黄娇黄的”,但是当出羽之后,便退去了那种可爱。 孟观时笑着说:“今年冬天可是不怕冷了。” 海豹皮的袍子,家中每个人都有一件,还另外给怡莲的小女儿,蕣华的姪女佩兰带了一件小皮袍,纯是用幼海豹的皮做成,特别柔软,这小女婴是去年七月十九的生日,当时全家都很是开心,另外为了这个小姑娘,家中请了保姆,因为事情陡然增加许多,很是忙碌。 怡莲看着套上皮袍,在床上滚来滚去显得格外滑稽的佩兰,笑道:“她这么小小的人,何必用这样好的毛皮?长得很快的。” 蕣华一乐:“所以才做得这么肥肥大大的,到一岁也能穿。” 简直是个口袋,能把佩兰装进去。 皮袍如此柔软温暖,全家人都很高兴,唯独盛敦文说道:“何苦买这样稀奇的东西?有灰鼠皮衣也尽够穿了,这般眩奇斗胜,又是何苦。” 就是松鼠皮,也是比较不错的皮子,家中虽然节俭,毕竟还有一些规格在此,一般不肯穿老羊皮的,倒是有几件羊羔皮的衣服,然而多是穿了几年的,有些旧了,于是这一回蕣华便做了新皮袄送过来。 此时蕣华笑道:“其实倒也没什么的,终究比不得貂皮。” 海豹皮虽然比较特别,在东阳已经正在成为一种新的时髦,但是因为来源含糊,而且人接受新事物也需要一定时间,所以现在只是初步崭露头角,还没有成为顶级毛皮,算是中高档皮草吧。 盛敦文方才那几句话,也并不是想着替蕣华省钱,当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更主要的,是出于道德原则,盛家的规则,“子孙处事接物,当务诚朴,不可置纤巧之物,务以悦人,以长华丽之习”,所以盛敦文的侧重点不在于用了多少钱,而是在于“新巧”。 怡莲见公公如此煞风景,便连忙说道:“这些袍子可是meimei自己做的?着实好针线。” 蕣华转过头来也往这个话题上说:“我想着外面的人来做,未必经心,不如我自己来做,好在家里人的尺寸大概都知道,便自己裁剪了,缝制成衣袍。” 穿越到明代,蕣华学了一手裁缝的技艺,能够给人量身制作衣服,还能刺绣,就好像《快嘴李翠莲》里面的翠莲,大裁小剪,挑描刺绣,她都能行,只是制作衣服这个手艺却不是和孟观时学来,而是向崔阅学的。 孟观时精通刺绣,却不擅长裁剪,不太会做衣服,盛家那一条“女人集中工作”的规则,确实可以“各尽所长”,哪个人擅长哪种工艺,看得清清楚楚,蕣华当初想着“艺多不压身”,便向这个学一点,向那个学一点,专挑人家最精华的来学,看到各位婶娘之中顶数崔阅最擅长制衣,便向她请教,也能自己做衣服,什么“扳、串、甩、锁、钉、撬、扎、打”,她都能上手,手工很不错的。 所以有一次崔阅很是得意地说:“将来无论怎样,蕣华这丫头靠着这一手裁缝本领也能吃饭。” 自己调教出来的好徒弟啊O(∩_∩)O 孟观时笑道:“到那时她夹着个皮尺布料的包袱,走街串巷便是个女裁缝了,只可惜三姑六婆里面却是没有‘裁缝婆’这一项的。” 听她们两人这几句话,周围大家都笑。 所以这几件海豹皮衣,原材料和手工都是自己的,唯一要花钱的便是皮革的硝制处理,因此金钱成本很是低廉,只是裁剪缝制颇为耗时,唯独一个好处就是,不担心裁缝赚零碎的皮料,那些散碎的皮子,蕣华收了起来,将来看看能做一点什么物件。 过了一会儿,皮袍的话题过去,陆怡莲将东西收藏起,大家到厅中喝茶聊天,又说起郧阳民变: “那边是安静下去了,我们这里米价也在落了。”陆怡莲慨叹物价。 盛敦文很严正地说:“所以我就说,不能卖稻谷,也不能让佃户用银钱来交租,那样倒是比收稻谷便利,然而倘若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该如何是好?这一回好在只是米菜价钱涨了些,若是到那无米无面的时节,就肯花钱也没地方买去,这就是‘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大家却都追逐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多是爱慕虚荣之故,我们又不是等着周游天下,要那些究竟有什么用处?” 蕣华一听,《论贵粟疏》啊,西汉晁错写的,自己看《汉书》的时候,在《食货志》里面看到了这一段,当时印象也是很深刻的,说得确实有一定道理。 穿越之前,蕣华对于古代的天灾人祸只有概念上的认知,封建社会巴拉巴拉,是一个轮廓,但是对于清末民国,知道得多一些,虽然她的那个时代,中共政权的合法性已经相当巩固,不必像建国初期那样,时不时地“忆苦思甜”,然而宣传上终究还是有,有时候在网上也能看到有人痛批“民国情节”,给出资料,民国的时候多么的苦,河南大饥荒之类,还有军阀混战,通货膨胀,连上海都有人以物易物,所以蕣华读书时看到这句话,也有一定程度的认可,无论是贵重金属,还是纸质钞票,最终代表的都是实际的物质财富。 不过晁错对于金银贵金属的贬低,不完全是为了民生,后面那句话说明了他如此立论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无饥寒之患”,便于携带的高价值物品,而这就导致“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社会人口流动性增强,而这是晁错所反对的。 当时读过了这一篇文章,之后蕣华细细回味,忽然间想到,“母亲,晁错的这几句话,倒是与老子相通,老子也说,‘民重死而不远徙’。” 孟观时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虽然不是学富五车,倒是能够触类旁通,只是这两个人终究有所不同,老子对于纷扰的世间感觉厌倦,而晁错则是野心勃勃的,正在风头上呢。” 蕣华前世对这一类问题,并没有太深入地考虑,毕竟现实条件有限,而今生她开启了随身空间,这方面的思考便深入起来,她的想法是,实物储备当然是要的,包括工具储藏,自从郧阳府那边乱起来,她们便建造起第三间冰屋,专门用来存放工具,比如钓竿渔网、锄头刀具之类,毕竟她们自己不能打铁,无法制作金属制品,南极大陆植物如此稀少,制作钓竿难找材料,要寻找麻类搓绳结网也没有条件。 不过蕣华也以为,白银之类的贵重金属还是要的,毕竟假如万一需要逃难呢?就算不必颠沛流离,自己要用多少仓库的粮食,才能够换来一栋不错的宅院? 她们三个日常谈论理财话题,小螳便说:“存东西倒是应该的,可是存多少才够呢?况且即使是那样的冰天雪地,食物布匹放久了,终究会变化,纵然不到朽烂不堪的地步,终究不比新鲜时,还是这样能够不断地捉鲜白鱼的好。” 蜂儿也说:“不存银子存什么?莫非买房子的时候,拉几十车稻谷干rou过去?其实银子我都觉得太重了,我们不过是一两二两银子带在身上,别人几十两上百两,亏她们怎么提着走的?倘若能够,将来我们存些金子。” 纸质货币不在蜂儿的考虑范畴,她是以为那些宝钞“都是骗人的,就跟上坟的纸钱一样,当铜钱用,其实就是纸”。 当时听到了蜂儿这样的评论,蕣华嘎嘎的便笑,她还没看到后世的冥币哩,印得好像真的一样,上面成千上万的数目都敢写。 孟观时此时说道:“虽然民变是平息了,只是大军所过,也不知是否有一些无辜之人受了牵连。” 谈到这一点,盛敦文一时间也是无语,他知道战争没有那么理想化,反叛的一方未必是完全正义的,而官军也未必不杀伤无辜,事实上现在已经有人在说,官军这一次多是滥杀。 郧阳那个地方有许多山地,就好像大藤峡一样,地势很险要,在元代的时候,就有人在那里叛乱,这个问题在元王朝一直没有解决,到了朱元璋的时候,派大军进入,将里面的人要么剿灭,要么迁出,之后禁止外面的人迁入,如果按照环境学的观点,倒是“封山育林”了,但是到了明英宗第一次执政的正统年,发生了饥荒,难民便纷纷涌入这里,倚靠林间的出产生存,后来人越聚越多,到如今终于出了事,官军攻击叛乱者,有时候不会注意区分的,就会有无辜的人死难在里面。 陆怡莲这时叹道:“她们若是安安稳稳地只是住在里面,倒是也好,俨然一个小世界,很有一点‘桃花源’的味道,哪知竟然有人叛乱,这一下本来只想清静度日的人,也遭了祸难。” 陆怡莲本来也是深受儒家熏染,来到这边,有时候陪着孟观时闲谈,便也浸染了一点道家思想,尤其对于隐居生活很感兴趣。 钊焕笑道:“虽然有许多本分之人,却也难免有一些jian诈桀骜的,混在里面,这一次就是那些人反叛。” 蕣华脱口说道:“不知那十万大山之中,是否要征收税赋?” 小螳咯咯地笑:“是啊,可是也要出徭役么?” 陆怡莲也笑,这时钊繁念了一句:“苛政猛于虎。” 蕣华笑得愈发前仰后合,拍着钊繁的肩膀:“钊繁,你学问又长进了啊!” 这篇古文自己熟啊,中学时候学过的,柳宗元的《捕蛇者说》,当年孟观时教自己读唐宋八大家,唯独这篇文章,自己学得特别轻松。 盛敦文看着蕣华与钊繁,不由得暗自感叹,自从离了盛家大宅,许多规矩都废弛了,按照盛家的家规,“家中燕饷,男女不得互相献酬”,以此表明男女有别,除非是对直系长辈,像是蕣华这样和男子拍拍打打,在从前的盛家,是不准许的,虽然钊繁是蕣华的弟弟,毕竟也已经十五岁,很应该防嫌了。 这一天,蕣华和小螳吃过了午饭,又坐了一阵,申时过了两刻钟,就回家里去了,进入房门,看到蜂儿正坐在那里,端详那一枚新近得到的印章,归芗半个多月前终于将蜂儿那一枚印刻好了,是古黄冻白,主要是娇嫩的黄色,也带了一点白冻,一面刻着“熊蜂”,另一面刻着一只蜜蜂,于是便是“大黄蜂”,蜂儿拿到这枚印章,喜欢得要不得,当天摩挲了好一阵,之后隔三差五拿出来看,很是得意地说:“那些识文断字的秀才,还未必有我这样一方印呢。” 此时看到她们两个进门,蜂儿笑道:“你们回来了啊!有一件事说与jiejie们,今儿晨间你们走了,间壁柳嫂说没了擦碗布,我拿了一块海绵给她,她用了连说好呢,晌午见了我,说比丝瓜络软许多,又吸水,还问我是什么呢,我就说是长在海里的丝绵。” 小螳笑着说:“那可是好,我就说那海绵着实不错,洗澡擦身,还有洗碗都很好的,有了这个,不但丝瓜络,连澡巾都省了。” 虽然是零零碎碎,但也可以节俭一些小钱。 蕣华忽然想到:“其实也可以拿来擦脸的,每天洗过了脸,就用它来擦。” 自己真的是脑筋慢了,怎么早没有想到?二十一世纪,洗脸海绵是在精品店里售卖的啊,当然了,染色非常漂亮,空间中的海绵都是原本的色泽,多是乳黄色,不过修剪一下形状,也是蛮可爱的,所以可不可以将海绵当做盥洗用品,销售出去呢? 蕣华将这个念头说了出来,三个人马上凑在一起商量: “冬季里不好卖冰了,我们三个人在这里织布,一台织布机终究不够使用,况且也换不来多少钱,棉布比不得绸缎值钱,不如另外找一些法子来生钱,蜂儿常在外面走动,有许多熟人,或者就出去卖海绵?专门卖给那些夫人小姐们,和她们说用这样的海绵擦脸,对皮肤好。” “若只是售卖海绵,只怕有点单调,或者我们再搭配卖一些胭脂水粉?” “不如也卖洁面皂吧,和海绵正配对。” 小螳用笔做着记录,很快便写成了一份商业企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