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柴进】狐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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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是醉了。 他量确实浅,酒意上了双眼,搅得视线便朦胧,万物混乱不清,身子发起热,热度锁住他四肢百骸,沉重得他连欲填一阙郁结的词都撑不起精神来。 拿最后一点清醒撑着好歹正常地卧下,他的精神本该教他睡过去,一向不过是难睡得深的,醉后的刺痛感里必定是要作些混沌的恶梦;于是宋江在那锦衾里不免翻来覆去,颅骨内部的针刺感烦乱得他总不得安生,白与黑的边缘上他却仿佛听到点声音,缠缠扰扰,夜生鸟一样鸣响不停。 直要钻进他抽搐的五感里来。 他把才阖的眼睁开,依旧是扭曲起来的视野,恍恍惚惚是有人的剪影立着,夜光勾画得人形边缘一圈血红的光,珠钗缀着玎珰作声的金环,头上是乌云堆成龙蕊髻的形状,一颗坠子拖了长长的索便垂在空中。 那人影似是觑着他,须臾转过身去料理那燃得暗弱的灯烛,这时光便照着那面容了;宋江遂惊得酒意似都要醒来,挣扎得难起身。 来人分明是个年青美人的模样。 梁山上却不曾有这般的女子;他便难免联想闲极无聊时听的夜话,吴用总夜半三更掀了他的床帐,黑灯瞎火里鬼魂一样地钻进来,铁了心想吓他,蜷在枕衾间附在他耳边用极小极清晰的声音给他讲那点鬼狐妖魅的异闻。梁山不是那传说里荒郊野岭的书屋破败废弃的宅院,无论如何也该阳气蓬勃能惊得鬼魅退避三舍,可当今四下里无人,静寂里那金玉碰撞的脆响就清亮得瘆人。 他不得不就多心疑起那等怪力乱神的事来,酒水煎熬过的咽喉还余着嘶哑,问一句,你须是人是鬼? 那人便又回过头来,灯火剔得明亮,照得宋江模糊的视线也勉强看得清那一双灼灼凤眼,殷红胭脂在眼尾点着,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反是一时半会想不起这熟悉感从何而来。美人着一身红罗,走来时却大步流星,全不像个知礼的良人羞怯的女子,在他床边住了脚,未及放下的床帐掩着半张脸,顿一下,双唇也抹得鲜红欲滴,勾起个笑,说宋公明呀——你这不近女色的好汉也有今天。 我分明是活生生一个人,却竟是把我当那夜半吸人精气的狐魅了? 宋江连听那声音都是几分耳熟。他想得头痛欲裂,酒精夺着他脑脊液里的水分,美人却不要他多想,半个身子往他床上一歪,便压到他身上去。 倒是沉得出乎他意料。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并非鬼魅。然宋江本来是不恋女色的人,脂粉气又浓得不寻常,使他生出抗拒来。他偏了头,嗓音尚还沙哑着,说宋某并不好作那等颠倒勾当,娘子是谁家的女眷,须不知礼法纲常贞洁孝义么?便请娘子自重,莫要再—— 他话却没能说完。那人还要更急切点,显然不想听他说教,伸手来扯他衣襟,他仅穿一层中衣,腰带系的是活结,只轻轻一拽便松开来。身上那人斜斜压着他,噙着他的唇舔吻研磨,口脂甜得恶心,急迫得倒像饥渴久了的兽,又分明被欲望填得饱涨丰盈,涎液凉津津渡进他口里,那只扯了他中衣的手便摸上他胸前,毫无章法地揉弄,动作却堪称青涩,教他一点欲望都起不来,只觉莫名其妙地好笑。 对方倒不在意他有什么反馈。吻得是够了,却不要就这般轻易放过他,美人伏在他胸前喘息,又拿舌尖顺着那弧度舔下去,亮晶晶留着粘稠水迹,直没入往下处不可说的部位,那人顿了住,枕着他的腿,声音像刻意捏起来一样甜腻,说公明呀——便颤抖着声音叹一声,——你当真是不恋美色的丈夫,身体却还能是木雕泥塑的不成? 于是美人上了他的床,跨坐到他腰间去,便抑不住发出点神迷意乱的浪声来。 宋江虽是被作弄得酒也醒了半分,美人却不要他动作,只在他身上煽风点火四处撩拨,看是撩拨他实则自己把自己作得眼神都迷离起来,自捂了口含着泪呜咽,身下湿润的腔道倒不含糊,绞着他那好不容易被含吮得苏醒来的器物一再索求。他死死地被压在床上,仰着看那人的表情,除了渴欲还是渴欲,那人并不朝下望他,叫声甜得他几乎从里面品出点虚幻的扭曲的意味来,喘息着唤他名字,叫他且把那热液倾进来。 到底美人求得哀切,他闭了眼咬了牙,心想若真是狐魅,幻境里这人的躯壳又能如何抵抗,被那暖热湿滑的媚rou吞吐个几十回,终于交代在那身体里面。他尽了欢,醉后睡意遂又涌上来,那人倒不留恋,笑得心满意足,抽身下了床,双腿尚还是抖的,却伸手来拍拍他面颊,声音仍是那令他莫名熟悉的矫揉造作的甜腻感,说,既是乏了,公明你且睡罢。 他眯着眼,觉得当真是狐魅的幻景了,欲要骂一声不知耻的妖物,睡梦却早抓住他,就带着他坠进死一般的沉眠里去。 清晨他是被刺眼的光惊醒的。 他隐隐记得昨夜喝得醉了,不至于倒在桌上,多少勉强上了自己的床——必然耗尽了精神,床帐不及放下,大早上的日光晃了眼。宋江尚有点醉后的头痛,支离破碎想起昨夜那点香艳风流之事,掀了锦衾看自家身体,却是干干净净裹在中衣里。 他便只当是个梦了。 这一动他才发现床上还有个人,吴用合着衣卧在他身边,被他惊得醒过来,眼里尚带点大梦初醒一般的困惑。他想多半是吴用夜里照顾的他,道了谢,扶着吴用起床穿衣梳洗——他却留了个心眼,问昨夜军师却见到谁来过此处么?对方倒满脸的茫然,说小生回屋时便只见哥哥醉卧在床上,只怕饮酒过了生出事端来,须是彻夜身边相陪才好,倒不见有哪一位兄弟再来。 他愈发是不解,正待再问那狐魅妖邪的事,有小校报柴进来访。他让那人进了里屋,来人道了打扰,眼波笑盈盈在吴用身上转一圈,定格到他身上,说,我看兄长昨夜醉得厉害,总担心兄长今日有个身体不适头颈疼痛的,便过来看一看兄长。 宋江下意识道了谢,眼神却抬起来,看柴进一眼,再看一眼,觉出点不对来—— ——这人是何时把那三牙髭须剃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