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上) 刀宗x气纯 纯剧情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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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处值守的小道童高举着赤红色帖子,一路高呼着跑到大殿外。黎随云站在门前向他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又转过身去手脚极轻地合上了门,缓步走到小门童面前,蹙起眉叹了口气:“不是先前便同你说过了,掌教师父受了伤要静养,怎么还如此莽莽撞撞大呼小叫的?” 经他提醒,小道童随即瘪瘪嘴垂下了头,脸上挂起歉疚的神色:“师兄,我……” “罢了罢了,好在还没惊到掌门。”许是觉得自己太过严厉了些,黎随云收敛了肃意,伸手帮小门童正了正因为匆忙跑来而弄乱了的衣冠,微微弯着嘴角宽慰他,“是有何要事要禀报给掌门?” “哦对!”小门童拍了拍脑袋,随即递上藏在怀里的那张邀帖:“刀宗的那位宗主派人送来这张帖子,说是邀掌门和宫中弟子一同去舟山听学修行。烦请师兄帮我递进去吧,来人嘱咐说务必要送到掌门手中呢。” “听学修行?” 李忘生午后刚小憩了一会,此刻正端坐在铜镜前,一头乌发流瀑般随意垂在肩头摩挲着他的耳侧。黎随云递上了那份请帖便熟稔地站到李忘生身后,手持一把镌刻了穿云仙鹤纹样的木梳细细地为师父打理长发。 男子瞧上去并不像是能撑得起偌大国教的一教掌门,身型格外瘦削,面容也并不多么威严。只是相貌极为年轻温和,叫人一见便忍不住想亲近,整个人白皙得好似一方上好的和田暖玉,唯有眉心处那一点明艳的红颇有几分颜色,如同摆在铜镜一侧的那株刀宗送来的红珊瑚,令整座雪洞一般简朴的宫殿骤然多了些许璀璨的生气。 被醉蛛囚禁的那段时日的确耗费了李忘生许多心力,现如今尽管日常以暖裘汤药细心地将养着,李忘生精力也大不如从前,稍稍运功便觉疲倦劳累非常。 纯阳宫坐落于华山之巅,云遮雾涌白鹤鸣绝,终年严雪酷霜铺陈。若说静心修道,天下间自然鲜有能取代此处的,但若是论及养伤休整,那这国教圣地在江湖上未免有些排不上号了。而刀宗地处翁洲一带,半山半水,四季如春,更兼有几处功效迥异的温泉浴场,当然更适合旧伤难愈之人调养生息。入秋之后,阳气内敛,李忘生越发显得有些精力不济、神疲体倦。他虽不至于在信中流露这种玉体违和引人忧心,但谢云流似有所感,便总在飞鸽传书时劝对方去刀宗小住一些时日。 起初,那些信在开头往往平平无奇地闲话些家常,谢云流顾左右而言他地将翁洲的鱼脍说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美味,只在文末似有若无地提了一嘴“约莫记得你幼时便极好此物,也不知做师兄的记岔了没有”云云。被李忘生婉拒了数次以后,那些信便不再含蓄,也来得更为频繁,纸页上洋洋洒洒的亲密话语也越发叫人脸红心跳难以自持。难为李忘生总是得寻个借口支开身边的弟子,一个人在寝殿时才有勇气翻看来信。 最后一封信尾某人甚至直言准备寻个机会亲自过来一趟趁夜将他绑走,但即便被如此恐吓,李忘生也不曾松口答应,实则这也在谢云流的意料之中。谢云流比谁都熟悉李忘生的性子,他这个师弟虽瞧上去秉性谦逊沉静温和,似乎很好摆布,实则修身克己心志坚定,是绝不会放下门内事务与众多弟子独自一人出游逍遥快活的。因此,谢云流多番思虑之下,才终于想出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关系不错的江湖宗派之间通常每隔几年都会组织弟子们去别家听学修行,既能够增长见识,也能熟悉同辈之人,以免偏安于一隅目闭耳塞,宗门间的联系也能借由这样频繁的走动更加紧密。 刀宗的成立本就与纯阳有着千丝万缕割舍不断的关系,虽说……如今组织一场游学让两家年轻的弟子们亲近一番交流武学,也不算什么坏事。只是,这时间挑得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李忘生不禁莞尔,垂首又仔细研读了一回那张邀帖,将它轻轻地置于桌上轻叹道:“师兄还是老样子。” 请帖上不过寥寥数行字迹,李忘生却已读了太久。黎随云在一旁不由得走了神,这时候忽然问了一句:“师父,那位谢宗主可是偏爱赤色?” “这是何意?”李忘生闻言有些讶异,偏过脸去瞧他。 黎随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怎么的,徒儿总觉着这朱红鎏金的邀帖竟做得像是合婚庚帖似的。” 冬月朔日,纯阳宫中难得如此喧哗热闹,镇岳宫门前摆了长长一道游龙般的队伍。且不说掌门要带去翁洲的礼品物件,单论此次随行的弟子就不下数十人。倒也并非李掌教排场大,实在是不少小弟子自小便长在华山,素日里过着十分简单的修道生活,难得外出见识山下的风光,更遑论是去江南这么遥远的地方。黎随云自从拜入李忘生门下,便常常随侍在李忘生左右,在李忘生面前也算是说得上话,于是这些小弟子们得了消息纷纷求到黎随云这里,一个二个都闹着求着说想要和掌门一同去翁洲听学。黎随云瞧着那群孩子和后山小鹿一般无二湿漉漉的眼睛中洋溢着渴望和希冀,应也不是,拒也不是,犹豫半晌只得跑去问李忘生的意见。 却没曾预料到李忘生只是笑笑,衣袖一挥大方地许了所有前来央求的弟子同去。 “师父,这么多人,恐怕要给刀宗添麻烦的。”黎随云抿了抿唇,还是出声提醒道。 “你不知道,”李忘生手中捧着一卷经书,轻声道,“师兄这人是最不怕麻烦的。” 黎随云还想再劝,却见李忘生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变得十分深远,便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不再多言。 于是,一行人就这样踏着初雪浩浩荡荡地下了华山。 临近舟山的地界,繁华的城镇远不似华山上那般清净,十来岁的孩童又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且不说那些二层廊道上以团扇遮面议论他们的美丽花娘,光是那些眼花缭乱的酒肆茶馆书摊杂贩就已足够勾走这帮清修道童的神魂。李忘生听见队伍里魂不守舍的躁动笑了笑,收了书卷贴心地传达了原地整修半个时辰的命令。 得了掌门的准许,一众弟子如撒欢的雀儿那般欢呼着挤进了集市之中,立刻便四下散去了。只剩下黎随云还站在李忘生车驾旁,始终目不斜视,似乎对周遭的热闹没一丝兴趣。 “随云,”李忘生掀开半扇帘子,温声道,“难得下山,怎么不同师弟们一起去玩?” 黎随云细长的眼睛真如桃花一般,在冬月冷风的吹拂下眼尾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浅红。他恭谨地作了一揖才回答说:“修道之人,本就不该为山下俗物所扰,我守着您就好。外面风凉,师父还小心着凉。” 李忘生心中暗叹小徒弟这幅规规矩矩的样子倒果真有几分像幼时的自己。勤修苦练固然值得夸赞,但倘若寻不到自己的道心,弄不懂如此勤勉究竟是为了什么,只一味地因想要追上别人而勤勉,那便是无甚意义的。 李忘生一向浅眠,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轻易醒来。有那么几次,夜半时分露水微凉,他醒来时瞧见门外依稀有些微弱的光亮,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值夜的黎随云点了一盏灯在彻夜用功。李忘生也旁敲侧击地暗示过,岁月悠长,不必刻苦过头累坏了身子。黎随云一向乖顺,唯独在此事上却总是将他的劝解左耳进右耳出。 此次前往舟山,原本黎随云是主动请求留下来守在纯阳宫的,但李忘生想到或许师兄会有办法,便将他一并带着了。 才十四岁,总还是不急的。李忘生抿唇温和地一笑,放下软帘:“罢了,你去喂喂带来的那两只鹤吧。走这一路,它们可是要饿坏了。” “是,掌门。” 刀宗主殿背靠岚峰山,坐落于翁洲水域之东北,饶是已然入了冬月,四周仍然竹影幢幢山青水碧,同华山终年白云绕山重雪皑皑的景致截然不同,正是名副其实的江南好风光。连殿外的石像上都缀了些富贵张扬的鎏金鹦鹉雕饰,正殿更是气势恢宏,须得站略远一些抬头仰望方能将整座寰宇殿尽收眼底。 此刻更引人注目的显然是悬于正门之上层层叠叠的那些红绸。最中央处的赤红色绸缎被精心攒成一朵硕大蓬松的花,尾端便飘飘扬扬地顺着两侧门柱上倾泻而下,叫冬日里融融的暖阳一照,闪出一种润泽华贵的光芒。刀宗中人大多爱选用蓝白相间的饰物,这样喜庆艳俗的热闹场面秦歌只在和师兄们偷跑出去吃酒时见过那么一回——他们一行人恰好路过知县府邸,见府内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好奇一问才得知原来当天还是知县的小公子娶亲的好日子。 秦歌年方十六,若放在寻常人家早已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但他自有记忆起便是孤儿,一直独自生活四处流浪,就连秦歌这个名字都是谢云流捡了他以后给他起的。刀宗内的同门大多都有着和他相似的经历,难以言明的过往令他们过早地成熟,握住刀的那一刻便下定决心斩断尘缘。可怜这一群毛孩子尚未经受过世情俗务的洗礼,多年来又看惯了谢云流一人一刀行走江湖的样子,还不知道这红绸的含义有多么复杂,朗朗天日下的调情又有多么隐蔽。一众人等只把这一切当作是招待上上之宾客时应当做的礼数,就像他们此时统统都被叫出来在殿外依次站好了候客一样。毕竟这种待遇,可是从前任何一位客人都不曾有过的。 纯阳宫这位玉虚子到底是什么神仙真人?为了迎接他,一向不关心庶务的宗主竟然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章。秦歌心中暗自嘀咕,努力踮起脚来,隔着许多攒动的人头好奇地远眺前方。 “来了,来了!”提前守在了直门的弟子风也似的跑来报信,“纯阳宫的船只快到了!” 顿时人声躁动,就连站在人群最前的谢云流也急不可耐往前快走了两步。不远处的林间枝桠摇摆着,白尾鸟许是被这阵响动惊到,三三两两掠过他们头顶,朝着远处的水面飞去。眼见着一艘船停靠在码头,紧接着长堤尽头出现了一辆青布马车,正缓缓驶了过来。如此朴素的车驾,即便车盖前部刻上了太极纹,又有谁能猜得出来里面坐的竟然就是那位声名显赫地位超然的纯阳掌门。 秦歌身边的一位师兄忽然低叹一声:“早就听闻这纯阳宫虽是国教,李掌门平日起居却极为简朴,如今一瞧倒是所言不虚。” “简朴又如何,还不是架不住咱们宗主心疼师弟。”前排另一个师兄侧着脸冲着这边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偷笑。其实秦歌没听懂,但这不妨碍他扯了一点点嘴角跟着他们一起笑,然而下一秒他便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倏然收敛了笑意,目光也直愣愣的。 和其他人不同,他的视线并未落在那位玉虚子身上,而是粘在了玉虚子车架旁某个玉面少年的脸上。那少年粉雕玉琢似的小脸如同白玉一般,眉间那一颗花钿般娇艳的红痣极肖李掌门,眼波流转间仿佛连风都静止了,唯有它们还在闪烁。那种明亮和深邃,简直叫人无法自拔地想要深入其中,探问少年究竟有什么心事。 谁知接到了人也不算大功告成,还有一系列步骤繁琐又冗长的洗尘仪式礼节,磨得他们与宗主几乎没了耐性,但李掌门和纯阳宫的那些弟子们却依旧不慌不忙按部就班地净手点香献爵读祝焚祝。秦歌一眼不错地看着那位漂亮的小道长专心致志地跟在掌门身后,心无旁骛为其递香添酒。直到李忘生终于完成了仪式同谢云流并肩立于人前,黎随云才总算隐隐松了口气,乖巧地站在李忘生身后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四周,脸上也终于有了些十几岁少年应有的天真稚气。 “这纯阳宫到底是修仙悟道的圣地,”一旁的师兄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秦歌,啧啧称道,“你瞧玉虚子这通身的气度,简直就是神仙下凡嘛!” 同样标致的小神仙似乎是发觉了秦歌热烈的视线,抬起头来对上了他的目光愣了一下,抿着唇冲他们的方向露出一个端方礼貌的微笑,随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秦歌不知怎地忽然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沾满了阳山蜜桃的细小绒毛,那种发痒的感觉比师兄们平日里拿狗尾巴草挠他还要难以忍耐。 “的确,”他痴痴地应了一声,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吞咽津液,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少年,意有所指地重复着,“的确是,神仙,下凡。” 众人皆散去之后,谢云流便要领着李忘生一道去后山泡药浴调养。黎随云原本打算一同前去,如此也好侍奉师尊,不曾想刚跟着走了两步就被谢云流拦了下来。对方面色不虞地盯着他,神色颇为冷硬地告诫他:“李忘生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晓得吗?大人要讲话,小孩子别凑过来。” 平白被训了一顿,还连累师父也被编排,黎随云抿了抿嘴,愣怔着站原地,既不敢贸然上前,也不放心就此离开。 李忘生见状轻轻剜了谢云流一眼,柔声安抚道:“随云,谢宗主的意思是,你应当同他们门下的弟子们多亲近些,如此才不负游学的本意,实在不必总是跟在我身后。” “可……”黎随云为难地蹙眉。 “不必担心,谢宗主会照顾好我的。” “是,师父。”少年不情不愿地应了,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一口一个谢宗主,也不知是谁教坏你的?真不知你是收了个徒弟还是养了个儿子。”谢云流凑到李忘生身侧,搂过对方的那一刻察觉到李忘生腰部肌rou僵硬发紧,心知长途跋涉到底还是让师弟遭了不少罪,他一边不轻不重地揉搓着,语气里多少夹杂了几分不快,“在我跟前都如此黏人,我不在时这小兔崽子指不定怎么着呢。” “师兄,”李忘生无奈地露出笑容,“小孩子的醋你也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