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逆行运功
接下来的几天晚上,任平生便不去修炼谷了,他记住了那晚水云烟带他上去的路线,这几天晚上他都在芳菲林修炼,此处灵气充足,比起在下边,修为可谓一日千里。 也并非人人的修炼都能如他这般迅猛,倘若是换成七玄宗其他一些普普通通的弟子,就算来到这等灵气充足之地修炼,那也不会比在下边快多少,每个人资质不同,总得有个上限,好比一个水缸,去河里是装那么多水,去海里也是一样。 这些天晚上,水云烟有时候会来看看他,但只在林外远远站着看一会儿,看他如何修炼,然后便悄无声息走了。 今晚依旧万籁俱寂,在宫殿后面有座“玉池”,但见池中一轮明月倒映,随风轻漾,而在池水边上坐着一人,那人双眼轻闭,脸色有些微微泛白,额头上也凝起了一颗颗汗珠,正是一个时辰前来此的水云烟。 外裳放在了水池边上,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贴身小衣,大概是怕运功受阻,才去掉外裳,可即使如此,此时在她身上也凝满了冷汗,将她一件小小的衣裳都汗湿了,紧贴着肌肤。 再过片刻,一滴滴汗水顺着她颈上,不断往下滑落,顷刻之间,在她周身上下,竟有白烟冒出,显然这是运功过度的表现。 “怎会如此……” 水云烟已经尝试无数次,仍然无法以这古怪修炼之法来修炼,可是她有一种感觉,倘若她能参悟其中玄机,两年之内,必然能够到天罡境。 不过现在看来,她若强行修炼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但这些天晚上,她站在芳菲林外观察阿平修炼,为何阿平不似她此刻这般真气乱走?看上去反倒很轻松的样子? “难道说……这修炼之法与寻常修炼之法皆不同,要逆行运转真气?” 这一刻,水云烟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逆行运转真气,可是师父当初严厉警告过师姐们,任何时候都不可尝试逆行运功,否则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罢了,试一下吧……” 最终,她还是决定铤而走险一试,倘若她能找出这些修炼功法里的玄机,不但可以教会阿平以后这么修炼,她自己也可以在两年内达到天罡境,到时候,她便可以不用接受师父的安排了。 “嗯。” 想好之后,水云烟立刻收敛心神,抱元守一,使心境澄明,不再为外界一花一叶所扰。 待体内真气稳定下来后,她开始尝试逆行运转真气,按照阿平告诉她的修炼之法,自己再倒过来修炼,如此小心翼翼大约半柱香后,起初真气在她控制之下十分平稳,但突然之间,有些不受控制,到最后竟似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在她体内乱窜。 “糟了……” 水云烟立刻意识到不妙,可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她无法立刻收住真气,眼见真气乱窜得愈加凶猛,如此下去,必定冲毁她的xue脉,这一身修为今晚便全废了! 情急之下,她双手迅速点了自己身上几处大xue,可是点住一处,真气竟又往另一处冲去,无法从她体内释放出来。 由于她逆行运功,此时再按照正常的修炼之法,根本无法将真气导出。 顷刻之间,她已全身冷汗如滴,就连她坐着的那一块地,都被她身上的汗水浸湿了,如此下去,经脉必毁! 水云烟心中连珠叫苦,红儿jiejie也不在,这回如何是好?短短片刻,她已感受到全身犹如针刺,经脉xue道,更是传来阵阵火灼般的炙热,眼下之计,只能暂时封住心脉xue道,可解一时之急。 当下,她便自封心脉xue道,双手连点了身上几十处xue道,最后一下,她再也不敢动了,双手就这样平平抬在胸前,额上冷汗顺着脸颊,一滴滴落下来,她却不敢再动一下了,这一动,便是玉石俱焚,这股真气会冲出体外,她也会全身经脉寸断。 此时在芳菲林那边,任平生本是在认真修炼,却察觉一丝紊乱的气息传来,立时睁开眼,向树林外面望去,刚才那股气息……难道是jiejie? 他迅速起身,循着刚才气息传来的方向而去,玉池离他并不远,等到了附近,他绕过几座假山,便看见了此时坐在池水边上,一动不动,仿佛被人点了xue道的水云烟。 “jiejie?” 任平生这一惊非同小可,jiejie修为如此之高,何人点了她的xue道?轻轻一跃,便飞身下来,可一探之下,却并非是被人点了xue道,而是她自己封住了xue道。 “阿平……不要动!” 水云烟心惊胆颤,她此时不能动,体内有一股极强的真气,阿平才凝气境的修为,哪里能动?一个不慎,她全身经脉都会被冲毁,阿平也会被震得灰飞烟灭。 “jiejie……别慌。” 任平生自是也看出来了,她定是修炼了什么功法,差些走火入魔,在最后一刻自封了经脉xue道,这些之前在云渺峰的时候,徐长老有跟他说过。 此刻,水云烟脸上冷汗一滴滴往下坠落,双手也开始颤抖了起来,显然她已经支撑不住多久了,等她力气耗尽,这股真气直接冲出来,此刻在她身上,就好似绑了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药一样。 “阿平……快去叫大长老来!” “好,好!” 任平生此时也不想那么多了,转身便要往外跑去,可这时,水云烟却又突然叫住了他:“等等!别去……” 水云烟一动不动看着他,心想大长老看见他,到时候会如何作想?况且他小小弟子,哪能见到大长老?等他把大长老叫来,自己早就经脉寸断了……水云烟,水云烟,都怪你自己,为何不听师父的劝导? 正当她满心悔恨之时,却惊觉任平生走到了她面前来,正仔仔细细看着她身上的xue位。 “阿平……不要乱来!你快走,别靠近我!” 水云烟满脸惊色,她现在身上的xue道,只有天罡境的长老才能解开,只有天罡境的长老才能来将她体内真气引出,连灵虚境来了都是九死一生,阿平才凝气境,这股真气一旦冲出来,势必令他形神俱灭。 “jiejie,你相信我吗……” 任平生一双眼睛,在水云烟身上游走,但绝不是在看其他什么不该看的,而是在看她体内的真气流向,他此时仿佛能够看见,水云烟体内……每一寸逆乱的真气。 “阿平……” 水云烟脸色煞白,她绝不相信一个凝气境的人能够替她将真气引出,但是此刻,她看着少年认真的样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就像是把性命交在了对方手里一样。 “jiejie,不要动,我找到了。” 就在这时,任平生突然抬起双手,十根手指,十丝无形的气流,一下钻入了水云烟体内。 “呃……” 水云烟发出一声轻哼,这一刹那,如细电走过全身,酥酥麻麻的,过得一会儿,身上又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让她忍不住想要去挠。 “jiejie……不要动,你一动,我们就都死了……” 任平生这些年从未如此提心吊胆过,比他第一次潜入修炼谷还紧张得多,他心里很清楚,若是出了差错,会有怎样的后果,可若让他这样放着jiejie不管,独自离去,他也做不到,此时在他额上慢慢凝起了一层汗水,水云烟看着他:“好……阿平,小心。” …… 大约一个时辰后,水云烟终于能动了,她此时惊愕地看着眼前少年,她体内的真气,并没有被引出来,而是对方,将她体内逆乱的真气,全部拨正了。“阿平,这是谁教你的?”她满眼皆是难以置信。 任平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千丝万引吗?我那天晚上不是说了吗……” “不,我说的不是千丝万引,而是你刚才,替我捋正真气的手法,是谁告诉你这样可以的。” 水云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少年,刚才她体内真气混乱不堪,如乱麻缠在一起,便是天罡境的大长老来了,都束手无策,倘若这其中错了哪怕小小一缕,后果都不堪设想,可是少年如何会这些的?他才凝气境的修为,他根本不知道灵虚境该如何运行真气,那他又怎么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 “我……” 任平生有些为难,要他怎么说?难道说这些都是他梦里学来的吗?说他在梦里面,那满地赤沙,满天残魂下,替他那位快死的“师妹”运功疗伤,所以知道每一寸,每一缕真气该如何运行吗?梦里面可比这还要复杂得多。 “你不肯告诉我吗?” “啊……不是。” 任平生抬起头来,一时更加说不清了,最后为难地道:“我若说出来,jiejie却未必肯信……梦,全都是梦,梦里面……梦里面我看见满天仙魔神佛,但全都是死的,赤地万里,我背着一个人一直走,怎么也走不出去,她就快死了,我每天都替她运功疗伤,可她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 他话到最后,已是渐渐有些语无伦次,最后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jiejie:“jiejie,为什么我会重复做着这些奇怪的梦?” 水云烟这样看了他许久,最后像是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慢慢抬起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轻柔地说道:“笨蛋啊,你这不是梦。” “啊?” 任平生更是一下摸不着头脑了,不是梦,那是什么? “是记忆。” 水云烟看着他道。 “记忆?” “嗯,记忆……” 水云烟点了点头:“你在梦里面看见的,全都是某个人的记忆……” “什么?” 任平生一头雾水,自己怎会梦见别人的记忆?那个人又是谁?那里又是什么地方? “好了,天快亮了,你回去吧。” 水云烟抬起头看了看天,已是月落星沉,又说道:“记住,今晚之事,勿要向人提起,还有你的梦,也不要向人提起。” “哦……” 任平生慢慢站起来,又看见地上的衣裳,便将衣裳拾起,轻轻披在水云烟身上:“jiejie,不要着凉了。”这才转身离去。 水云烟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少年有时天真无邪像个少年,可有时眼神里又总像是藏着什么,不让她看见,刚才他真的不知,那样他有多危险吗? 水云烟心中不由得沉思起来:“阿平到底是什么人,他看似寻常弟子,可身上却又如此多的秘密……他看见的梦境,全都是死去的仙魔神佛,怎会那么恐怖,究竟是谁的记忆?” 水云烟相信,阿平没有骗她,因为她自己,也时常梦见一个梦境,只是她的梦境,和阿平的梦境有些不太一样,她看见的,不是满天已逝的仙魔神佛,而是那悠悠万古的强者…… 她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几乎每晚,她都能听见那些强者的低诉,在她的意识里悠悠回转,一万年,一万年,又一万年的过去……她始终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是何时开始慢慢有了意识。 …… 接着几日,任平生依旧每晚去芳菲林,而在今日,关于梦中修炼之法,他忽然有所灵感,想早些去芳菲林,于是今日,算着时辰,等修炼谷的人一走,天还未完全黑下来,他便沿着那悬崖峭壁,往云中仙境而去了。 等到了上面时,夜幕轻垂,远处花草树木依稀可见,任平生小心翼翼的,怕被人看见,可当经过“玉池”附近时,忽听里面有水声传出,心想是jiejie吗?她不会又在胡乱修炼功法吧? 当他爬到假山上,看见池中一幕,整个人却不由呆住了,眼前落花纷纷扬扬,池水边上,整齐放着一叠衣裳。 水池上轻烟朦朦胧胧,夜色朦朦胧胧,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正用手心捧着一捧清水,轻轻地从肩上淋下去…… 任平生整个人,都看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