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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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下最繁华的所在不是长安洛阳,也不是许昌,更不是健康。 而是邺城。 当衣冠南渡的晋室君臣,还在以竹篱为健康城垣时,邺城早已车水马龙,街市鳞次栉比,人群摩肩擦踵,宫楼耸立入云。 西面有连绵苍翠的群山点缀背景,自山麓间蜿蜒而下的清河、涤河、洹水、漳水、沽水宛如五条长蛇一般缠绕邺城。 日夜川流不息的黄河则如一条神龙般从邺城南面而出。 魏王曹cao当年攻打袁氏兄弟,以邺城为基,修凿白沟、利漕渠,邺城遂成水陆交会之地,,泄船从邺城由漳水经利漕渠入白沟,向北可达河北平原的北端,向南可由黄河抵达江淮。 谁坐拥邺城,谁就掌握了河北与中原,乃至江淮! 羯赵的国都原本是襄国,但鉴于邺城的地缘优势,石勒用程遐之谋,营建邺地宫室,以世子石弘镇之,配禁兵万人,屯兵五十四营,并重修铜雀、金凤、冰井三台。 建武二年(336年),石虎营建东、西二宫,台基高二丈八尺,长六十五步,宽七十五步,极为巍峨。 宫殿美轮美奂,屋瓦墙壁皆以明漆图之,瓦当饰金,楹柱饰银,珠帘玉壁,巧夺天工。 不过繁华的邺城中,到处都是头戴藤帽,身穿窄袖左直襟胡服深目高鼻的“国人”,汉人则衣衫褴褛,面有愁苦饥黄之色。 此时的太子东宫刑房内。 太子石宣正一脸陶醉之色的看着梁犊被刑具折磨,“事情没做好,就要受到惩罚,你可有怨言?” 梁犊满头大汗,赤着全身,虬结的肌rou在不停的颤抖,“属、属下认罚!” 撤退之时,梁犊掳掠了十几名绝色男女进献给石宣,这才保住了性命。 至于天王石虎,根本没心思关注这场小小败仗。 去年凉州刺史、羯族大将麻秋攻打凉州,为名将谢艾所败,斩其部将杜勋、汲鱼,获首虏一万三千级,麻秋单马逃奔大夏。 今年重振旗鼓,派大将石宁举司、并二州之军支援,麻秋声势复振,拥兵十万,与谢艾隔河对峙。 整个后赵朝野的目光都聚集在凉州。 为了确保此战万无一失,石虎再派孙伏都、刘浑率两万精锐中军驰援麻秋。 赵军总兵力达到十二万,而谢艾只有步骑两万。 与凉州之战相比,一个小小的黑云山自然不配入他们的眼,而且太子石宣有意遮拦,封锁消息,朝堂上更是没人敢提起此事。 “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一次无妨,但不能如麻秋那老儿一般接二连三的输,你可知否?”石宣拿起一块烧红的络铁,微笑着走到梁犊面前。 梁犊还未回答,就听见“呲”的一声,接着一股焦臭之气。 周围护卫们看的都牙关发颤。 但梁犊却咬牙,一声惨叫都没发出,额头上的冷汗如雨点般落下,“属下知晓!” 西征之前,石宣向石虎提醒过,凉州虽小,却出强兵,麻秋屡败之将,锐气已丧,不可为大将,最好石虎或者他统中外诸军二十万,一击毙命。 然而如今的石虎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咸康四年(338年),石虎亲率数十万赵军四面进攻燕国,辽东三十六城望风而降,都城棘城被围,慕容皝准备弃城而逃。 但在相国封奕等人的劝谏下坚持了下来。 赵军连续猛攻十余日,不克,士气受挫,军卒疲惫,慕容恪率两千精骑突击之,所向无前,羯赵诸军惊扰,弃甲而遁,全线溃败。 慕容恪乘胜追之,斩获三万余级。 这一战打掉了石虎的气焰,自此之后,石虎不再领兵出战,而是缩在邺城之中,如当年的董卓入郿坞一样,开始享受人生…… 如日中天的羯赵,国运开始下滑。 而麻秋正是所有败仗的参与者,密云山受降段辽,麻秋十万大军中慕容恪埋伏,大败而归,司马阳裕、大将鲜于亮被俘,段辽部众尽归燕国。 如今的凉州之战,麻秋也是一败再败…… 石宣向石虎谏言,实则是想自己统兵,拿到兵权。 羯赵太子之位并不稳妥,石虎荒耽酒色,喜怒无常,威刑失度,猜忌之心越来越重,上一任太子石邃动辄因小事被石虎鞭笞仗击,一月数次,石邃之残暴不在其父之下,喜食美貌女子,与牛羊rou同煮之,分赐部众食用。 石邃忿恨不已,私下对属官发怨言:官家难称,吾欲行冒顿之事,卿从我乎? 事泄,全家被石虎残杀,男女妇孺二十六口被砍成碎片,塞在一口棺材之中…… 石宣全程目睹此事。 另一个亲历者则是石韬。 当初石邃与石宣、石韬水火不容,现在石宣与石韬同样如此。 石虎明显更宠爱石韬,立了石宣之后,石虎经常后悔,不过废长立幼的教训,让石虎犹豫不决。 一次石宣没违了石虎的心意,石虎公然当着众臣的面道:“悔不立石韬。” 这句话让石宣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石韬更加骄横,不断挑衅石宣。 所以石宣陷入深深的不安之中,一旦从太子之位上跌落,兄长石邃满门惨死的教训近在眼前。 “如今大赵,如孤这般仁慈之人不多了,下一次勿要再令孤失望。”石宣放下络铁,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梁犊的胸口多了一块烫疤,“多……谢殿下,此次只消两千高力禁卫,属下定然屠尽黑云山诸贼!” 自始至终他都没哼一声,因为他知道,自己叫的越惨,石宣就越兴奋…… “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石宣伸手在梁犊猩红的烫疤上拧着。 碎rou和鲜血一起掉落在地上。 梁犊疼的牙齿咔咔作响,却还是忍住没有发出惨叫。 周围的护卫都暗自佩服。 “动动你的猪脑子,你里应外合都没拿下黑云山,这一次两千人就能拿下?中原之地多有雄杰,先不要招惹他们,他日孤登基后,再来理会不迟!” “殿下……英明。”梁犊恭维了一句。 石宣仿佛忘记了刚才对梁犊的折磨,拍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努力,他日与汝共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