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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6 真相尚在何方

    {刑二庭}

    材料准备完毕,书记员正准备宣读法庭纪律。

    我看了一眼旁听席,发现有几个眼熟的记者朋友正跃跃欲试。

    连忙快步走向书记员:“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和法官提前申请了,这个案子由于涉及当事人的个人隐私,所以不公开审理,但现在旁听席上还有些媒体。”

    这位书记员的年纪稍微有些大了,老油条一个,扶了扶眼镜。

    我心想,刚刚忘记让ashley过来施展魅力了,同性之间,一点也不好说话。

    “没事,只要不违反纪律乱拍照录音就行。”

    果然是难搞。

    我坐回第二辩护人的位子上,瞥了瞥嘴。

    ashley像小学生一样,塞了张纸条在我手心:“有我在。”随后起身,与书记员说了几句话,书记员从庭上下来,把旁听席的媒体都请走了。

    审判员和人民陪审员入庭,核对人员信息。

    “无异议。但提请审判员注意,辩护人已经在庭前申请不公开审理。”

    审判员看了一眼旁听席,“除了双方家属,法警去把无关人员都带出法庭吧。进入下一个环节,被告人盛锋,你讲一下案发经过。”

    “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喝了点酒,然后打车到公寓楼下,之后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然后有一个女人在哭。”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公子哥是真不知道被告人供述意味着什么,还是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隐瞒,比自己的前途还重要。

    陪审员明显皱了眉,法官倒是神色平静,问公诉人是否进行发问。

    “被告人盛锋,公诉人有以下问题要问你,请你如实回答,你听清楚了吗?”

    昨晚临时紧急查了一波公诉人的资料,面前这位公诉人原来是位刑辩律师,名气不大,考进检察院后一路摸爬滚打,是业界一把好手。

    “你当时喝了多少酒?”

    “大概有两瓶红酒。”

    “什么时间离开酒吧的?”

    “不记得了。”

    “回公寓打了一辆什么颜色的出租车?”

    “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遇见被害人的?”

    “不记得了。”

    “你认识被害人吗?”

    “不认识。”

    “也就是说,案发当晚你一点记忆都没有,喝断片了是吗?”

    “对。”

    “那遇到谁,做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对吧?”

    脑海的铃铛仿佛敲了一下,ashley举手,拿过话筒:“提请审判员注意,公诉人诱导性发问。”

    “公诉人注意发问的方式。继续。”

    公诉人左嘴角稍稍上扬,轻蔑地看了我们一眼:“好的合议庭。公诉方讯问暂时到此。”

    “辩护人有问题吗?”

    “有的,审判员。被告人盛锋,当天晚上是你一个人在喝酒吗?”ashley缓缓问道。

    “...是。”盛锋忽然有些迟疑。

    “辩护人提醒被告听清楚问题,当天晚上是你一个人在喝酒还是有别人?”

    公诉人立马站起来:“合议庭,辩护人试图引导被告人说谎。”

    审判员:“辩护人,这个问题不要问了。”

    ashley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盛锋:“好的审判员。被告,你为什么当时不回家,而回到自己的公寓?”

    话音刚落,公诉人马上站了起来:“合议庭,辩护人的这个问题和本案无关。”

    审判员:“被告回答一下,辩护人注意时间尽快切入重点。”

    盛锋摸了摸头:“因为喝醉了不想让我妈知道。”

    ashley接着问下去:“为什么不想让你mama知道呢?”

    公诉人第三次站了起来:“合议庭...”

    ashley忍无可忍:“请公诉人稍安勿躁,不要在一分钟内多次打断我的发问,这是辩护人的权利。否则我将以有合理理由怀疑你与本案有利害关系申请回避或者向贵区检察院提出审查你的检察员资格。”

    一记漂亮的反击。我不禁准备拍手叫好。

    盛锋回答道:“因为不想让mama担心,我妈一个人很辛苦。”

    唉,不敢看向旁听席,抽泣声越发响亮。

    不过这样真诚和发自肺腑的回答,确实能加分不少。

    ashley点点头:“嗯,一个人管理盛氏这么大的集团确实非常不容易,稳定一个公司,最重要的找到稳定合作伙伴。你的母亲有没有向你提过什么人选?”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我生怕审判员都喊停。

    “这个我不清楚。”

    “比如说,利用婚姻来巩固盛氏的地位?”

    这回审判员开了口:“辩护人注意不要诱导性发问。”

    “好的审判长,辩护人只是稍加提醒。”

    “被告回答一下。”

    “...有。我妈之前有介绍我和别的公司老板的女儿相亲。”

    听到这我可太庆幸把记者都请走了,错过了一出大戏呀。

    “那你女朋友怎么办?”

    “我们...分手了。”盛锋有些哽咽。

    “那她什么反应呢?”

    “...我们吵架吵得很凶。我和她都不想分手,但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

    ashley拿起笔,在文件上打了一个勾,“提请合议庭注意被告人情史这一背景,对本案有重要影响。辩护人发问完毕。”

    下面进入举证质证环节。

    我对公诉方举出的证据一一进行回应,进展不算顺利但也属正常。

    “合议庭,公诉人申请三位证人出庭,现证人已在庭外等候。”

    第一位是出租车司机:“我当时十二点左右吧拉了一名乘客,喝的烂醉,拉到了他住的小区里。”

    公诉方出这一位证人,目的是证明被告人出现在案发现场。

    “是这个人吗?”公诉人指了指盛锋。

    “对。”

    轮到ashley发问。

    “案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天了,且当时是大半夜了,你怎么能确定乘客一定是被告人呢?”

    出租车司机挠了挠头:“停车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而且路上有灯,还挺亮。因为要收钱,我应该是开了车前的小灯,然后镜子里看到他的。”

    “他当时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不太记得了。”

    “那车费是多少钱呢?”

    “我也不太记得了。”

    “是过去挺长时间的了,但你记得路上有灯对吧。可那天晚上,盛锋公寓楼下的路灯是维修状态,没有开呢!”

    公诉人急得跳脚:“提请合议庭注意,辩护人口说无凭。”

    我递上两份材料:“这是路灯维修公司的证明。”

    书记员上前收给了合议庭。

    ashley不忘小小总结一番:“辩护人有合理理由相信被告人不在案发现场。”

    第二个证人是小区保安,被ashley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只能堪堪地说:“认识盛锋,但那天晚上不确定有没有见过他,有听到呼叫声,但也不确定说了什么。”

    第三个证人是被害人。庭审前我反反复复地核对了好几遍,身份证上确实是13岁,但长得也太成熟了吧。

    被害人抽抽嗒嗒地描述事情经过,说那天晚上在公寓门口散步,遇到盛锋一身酒气,好心好意过去问问需不需要帮忙,但没想到是噩梦的开始。

    我接过话筒开始发问:“事前你认识被告人吗?”

    “没有。”

    “晚上十二点你为何还在散步?”

    “吃了夜宵,想走走消消食。”

    “十二点多,半夜,一个人,在富人区散步吗?”

    “对,不可以吗?因为是富人区,所以我连路过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能感觉到被害人眼中的熊熊怒火,但不要着急,事实会慢慢浮出水面的。

    “当然有,证人请你冷静一点。我们调查了一下,你是单亲家庭是吗?有兄弟姐妹吗?”

    “...我一直跟着爸爸,我太清楚。”神色躲避。

    “辩护人提醒一下证人,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好像有一个哥哥还是jiejie,具体我不知道。”

    “辩护方发问完毕,向法庭申请有新的证人刘冉冉出庭作证。”我举手向审判长示意。

    公诉人站起身,对着话筒嚷道:“反对。该证人不在名单上。”

    “证人来了吗?”审判长问。

    我点点头:“已在庭外等候。”

    接着,在一阵唏嘘声中,刘冉冉走进了法庭。

    被害人脸色发青,盛锋抑制不住地激动,试图挣脱法警的控制。

    “肃静肃静,证人你说一下你的信息。”审判员敲响法槌。

    我看了看对面的公诉人,努力地维持平静,但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他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了。

    刘冉冉和被害人,简直是——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叫刘冉冉。”新证人非常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和被告人盛锋什么关系?”审判员抬头,疑惑的神情出现了一秒。

    “我是他的前女友。但他出国了之后跟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眉眼中有回忆的悲伤之情,但我莫名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好,公诉人发问吧。”审判长把主动权交回法庭

    公诉人有些措手不及,但丰富的经验还是让他显得镇静自若。

    “证人,你有如实作证的义务,否则将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表面小白兔,内心却深沉如海。

    “证人刘冉冉,你说一下和被害人的关系?”

    刘冉冉看向了被害人,“我妈也是她mama。”被害人听后,无缝衔接般小声抽泣起来。

    “审判长,公诉人没有别的问题,由于刘冉冉是新证人到庭,所以公诉人申请在辩护人发问后再进行总结或者补充发问。”

    “可以,辩护人问吧。”

    ashley抽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单子,拿着笔勾出问题。

    “刘冉冉,你和之前被告人盛锋的感情怎么样?”

    “一般。”

    “但我这有些证据,显示你们之前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请书记员把这几分证据交给合议庭和证人看一下。”

    ashley低声叫我拿出证据清单中最后三份,分别是盛锋送给刘冉冉钻戒的照片、两人挑选婚纱的照片和盛锋的家族群微信聊天记录。

    “证人,你解释一下,为什么隐瞒这部分事实?”一位审判员发问。

    刘冉冉的眼眶突然有些晶莹,低着头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当时因为盛锋要出国了,我们闹得不愉快,所以不想回忆。我以为和案件没有关系。”

    “和案件有无关系,是由合议庭来判决的。刘冉冉,你之前和被害人认识吗?”

    ashley趁机推了一把,这个过渡十分巧妙。

    “不认识。是我今天看到她,发现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想起我妈还有个女儿,才知道的。”

    ashley拿出一张照片和一份通话记录单,“但半年前,在南京路十字路口的路边摄像头拍到你和被害人面对面的照片;这份通话记录也显示,过去的半年你们一直在联系,最晚一次是在开庭前两天。你怎么解释?”

    “我...我不知道。律师,你说是要来帮我的,你说上庭是为了帮我,你现在在说什么?”

    刘冉冉突然有些激动,从椅子上站起来,试图冲向辩护席。

    法庭上一时有些躁动,法警按住刘冉冉,审判长忙着敲法槌恢复秩序,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大家都惴惴不安着,在呼之欲出的真相面前,似乎有些茫然和不安。

    “应该你坐在第一辩护人这儿。”ashley轻轻对我说道。

    法庭说大也小,第二辩护人的位置也离被告和证人太近了,一个健步,很多事情就在一瞬间里发生了。

    我在备用纸上写了两个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