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邢大人,回你屋里取一把戒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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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喻冰跟着小姐来公司已经一周了。 他说自己从小就对企业管理很感兴趣,而且现在也在蒋家私立上学,他缠着小姐带他去公司,说他也想为小姐分忧。 小姐在办公室又填了一张桌子,陈喻冰和纪凌北并排坐在小姐身侧。 今年各个家族的业务整体来讲都运营得不错,并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事情需要蒋夜澜亲自处理,蒋夜澜把闲活儿全都扔给那两个小秘书,自己翘着腿悠闲地玩手机。 临近中午,她正在手机的实时监控里盯着邢之吃饭,身边那两个小奴又起了些是非。 “咣当”的一声,纪凌北桌上的茶杯被碰倒,guntang茶水淌了一桌子,正顺着桌沿滴滴答答落下来。 “小冰实在蠢笨,请纪前辈息怒!” 陈喻冰跪在地上给纪凌北磕头,纪凌北也瞬间从椅子滑到地上,也跪俯着身子叩首请罪。 蒋夜澜被烦得不行,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皱着眉问:“怎么了?” 纪凌北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喻冰就已经膝行爬到小姐身边,两个眼圈通红通红的:“回小姐,是小冰愚笨无能,向纪前辈请教了几次都学不会,才让前辈这般恼火,求小姐息怒。” 蒋夜澜看着纪凌北缓缓跪直身子,有些阴恻恻地看了陈喻冰一眼,然后又满是希翼地看向她,语气坚定地说道:“小姐,奴才没有对小陈公子发脾气,奴才也没有打翻茶杯。” 这种低级的戏码蒋夜澜之前在左晓达那里已经看过一次了,今天竟然又在她面前演了一遍。蒋夜澜烦躁地挥了挥手,说:“小北,你最近先回家吧,这里让陈喻冰来就行。” 他太聪明了,她在他面前演戏早晚都要露馅,与其放他在这里和陈喻冰纠缠,不如让他回去歇着。 纪凌北咬着下唇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磕头领命:“是,小姐。” 纪凌北退了出去,屋里只剩陈喻冰一人,他娇媚热情地贴上来,撒娇般地问道:“小姐,已经是中午了,您还不去吃饭吗?” 蒋夜澜没看他,低着头摆弄手机:“我不饿,你先去食堂吧,我晚点再吃,不用你伺候了。” “是,小姐,小姐您注意身子,不要吃得太晚呀!”陈喻冰也退了下去。 蒋夜澜拧着眉头短叹一口气,接着盯着手机里的监控。 监控里,邢之还在吃饭,突然拿起了传呼机,说了两句之后就要起身离开。 蒋夜澜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 邢之听说厨房仓库的进货出了点问题,主管和送货的奴才们起了些争执,他正起身准备去看看,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小姐打过来的。 邢之直接跪在了原地,双手捧着手机,郑重地接起了电话。 蒋夜澜打开扬声器,依然盯着手机里的实时监控:“邢大人,回去坐下,把饭吃完。” 她刚才在生气,这会儿也没有消火,连和邢之说话的语气都很生硬。 小姐的语气很重。小姐在生气。 邢之听得一愣,好像浑身都抖了一下,慌张地低头认错:“小姐息怒,奴才知错。” 蒋夜澜看着监控,感觉自己好像把邢之吓着了,但她这会儿心情实在是不好,估计接下来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于是直接就挂了电话。 “滴—滴—滴——” 邢之听着手机里的电话忙音,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没一会儿纪凌北红着眼睛回到了蒋宅,邢之把他领到屋里问了问情况,也皱着眉叹气。 陈喻冰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前几日他趁着小姐心情愉悦,借机和小姐撒娇说他想要地下车库的一辆车。小姐对车子不感兴趣,地下车库的车都是之前家主安置的,小姐也从来不亲自开车,很多车都是崭新的,陈喻冰想要,小姐也就点头同意了,让他自己去车库挑。 所有人都以为他想要的是一辆汽车,结果陈喻冰进了车库,直接就指着左晓达的摩托,说他就要这个。 因为小姐已经同意了他提车,车库的奴才们也只能把摩托车钥匙交给他,陈喻冰骑上那几乎是崭新的越野摩托威风凛凛地出了门,回来之后那车身上便已经全是泥巴和划痕。 左晓达流着眼泪跪在小姐面前,磕着头求小姐让陈喻冰把车还给他,那台摩托车是他第一年来蒋宅时小姐送他的新年礼物,是当时最新的全球限量款,全世界就只有三辆,这台宝贝车他这么多年连碰都不舍得碰,天天都去车库把它擦得亮晶晶的,现在被陈喻冰抢走了,折腾得又脏又破,左晓达难受得心都要碎了。 小姐安静地听他说完,摸了摸他的头,又给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主子再给你买新的,那台车不要了,乖。” 小姐这样和他说。 小姐都说到这份上了,左晓达憋着眼泪不敢继续哭。他是小姐的奴才,他笨手笨脚又粗心大意,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小姐都还没厌了他,现在即使受了委屈,小姐也愿意哄着他说给他换新的,更何况他之前眼睁睁看着陆久清被小姐废掉,现在宅子里多了个陈喻冰,他也不再是最得小姐宠爱的私奴,他必须得当一个懂事的奴才,他不能和小姐闹脾气。 左晓达强忍着眼泪,梗着脖子从主楼走出来,然后一头扎进了邢大人的房间,跪在邢大人前面抱着邢大人的腿就开始嚎啕大哭。 左晓达把邢之哭懵了,他怎么问这孩子都不肯说,就搂着他的大腿扯着嗓子嚎,怎么哄都不管用。 如今,小北也被小姐从办公室赶了回来,忍了一路才到他屋里偷偷掉眼泪。 邢之真的很心疼这两个小孩,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自从那天晚上小姐在花园里搂着他乱亲了一通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后来他又暗地里打听了一下陈家现在的情况,他就简单听了几个陈家现在大力推行的新政,便已经明白了。 小姐这是打算捧杀陈家。 虽然家主那边已经扣了陈家的长女,但陈家并不在乎,家主向来深情,而且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不可能亲自盛宠陈家的孩子,所以捧杀这种事也只有小姐能办。 小姐没有和后院的小孩说,也没有和他说,说明小姐不想让他们知道,邢之并不想违背小姐的意思。 他身为所有小孩的前辈,这时候也只能眼看着陈喻冰把小姐的后院搅得一团糟。 “别哭,听话。”邢之分别哄着这两个红眼睛的小兔子。 “没事的。”邢大人说。 “相信我。” 陈喻冰进蒋家已经两个月了,深秋的天气渐凉,萧瑟的寒风吹进被冷落许久的私奴楼,心里就感觉更冷了。 陈喻冰把纪凌北从公司排挤出来还不算,还让陈老爷子宣鼓游戏上瘾论,说现在的游戏荼毒青少年,非常血腥暴力,特意点名提了几款游戏,利用政治舆论逼迫其停服整改,纪家新出的那款团队枪战游戏自然也在那张整改的名单里。 现在左晓达和纪凌北两个人都缩在私奴楼,老实本分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非必要连面都不和陈喻冰见,遇见了就也只是冷冰冰的盯着他,任他各种哂笑嘲讽。 邢大人和他们说了,让他们听话一点,不要给小姐惹事。邢大人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定海神针,邢大人说没事那就是没事,邢大人让他们忍,那他们就忍。 邢大人从来不骗人,他们相信邢大人。 周末,小姐和徐小姐出门玩去了,临近傍晚,陈喻冰走进了主楼厨房的后厨。 现在是深秋,天气又很是干燥,小姐娇嫩的皮肤总是会变得紧绷绷的,邢大人让厨房每日都准备一些养生的汤羹,无事时就自己守在厨房盯着厨子们煲汤。 邢大人刚刚被下人叫走了,乔棉守在厨房,替邢大人看着厨师煲汤。 陈喻冰走进来,屋里的下人和厨子纷纷跪地叩首请安:“小陈大人贵安。” 乔棉是小姐的近侍奴,同时也是邢之的随侍,属于地位最高的下奴,但面对这位目前正是盛宠的私奴大人,不管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跪地叩首。 陈喻冰点头让厨子们起身继续忙活,乔棉也站了起来,嫌弃又恼怒地看着那位小陈大人打开沸腾的汤锅往里瞧。 明明这些汤羹是邢大人吩咐后厨做的,每天也都是邢大人亲自站在这里看着后厨熬汤的,而这个陈姓的私奴,最多就过来瞟上一眼,竟然每天都能舔着个大脸,凑在小姐身边说这汤是他盯着人熬的,他在厨房守了好几个小时,站得腰酸腿疼的。 邢大人谦和大度,从来不在这些事上和他计较,但乔棉气不过,看见邢大人受委屈,他心里实在难受。 今天后厨煲的是一锅雪梨银耳玉竹汤,邢大人说秋季气候干,雪梨银耳汤口感清甜,清润养肤,小姐一直都很爱喝。 陈喻冰打开盖子瞧了一眼,随手拿起旁边的冰糖罐:“要多放些糖,小姐爱喝甜的。”说罢就要往里加糖块。 乔棉赶紧过去阻止:“陈公子,这是厨子们严格按照标准食谱准备的,冰糖已经足够多了。” 邢大人走前刚嘱咐过他,说不要做得太甜腻,他怕小姐吃得太甜会积痰咳嗽。 陈喻冰斜眼瞧了一眼这个快矮他一头的小下奴,不悦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乔棉又把背挺直了一些,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言辞也是不卑不亢:“回陈公子,奴才叫乔棉,是邢大人的随侍。” 不过就是那个不受宠的大管家的随奴,他哪来的胆子敢跟他顶嘴?他,陈喻冰,现在可是蒋家小姐的独宠! 陈喻冰翻了个白眼,连理都不想理乔棉,执意要继续往里加糖。 乔棉也不让着他,伸手就把他手里的糖罐子扣上了:“陈公子,真的不能再加了。” 陈喻冰火冒三丈,又打开了盖子。 乔棉接着伸手要去抢。 两人就这样撕扯了起来。一个是邢总管颇为照顾的随侍,一个是现在盛宠的小陈公子,厨房里的下人全都吓傻了眼,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谁也不敢上前。 邢之忙完了事,正往厨房走,在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 他看见乔棉和陈喻冰在抢糖罐,连忙快走几步过去拉架:“乔棉,放手!” 乔棉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但他这次真的不想妥协。他不敢看邢大人,只是执拗地抓着那个糖罐:“邢大人,奴才不放,奴才不能让他再抢了您的功劳!” 邢之上前去拉乔棉的胳膊,拧着眉厉声道:“松手!乔棉,你给我跪下!” 乔棉被邢大人严厉训斥,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他不敢回话,却依然倔犟地和陈喻冰撕扯。 陈喻冰来蒋宅两个多月了,头一次被一个下人这般违逆。他气得头顶冒烟,用力猛地一扯,把那糖罐抢了回来。 糖罐突然脱手,乔棉一时站不稳,身子碰到了旁边沸腾的汤锅,guntang的热汤在左右乱晃的锅里剧烈地翻腾起来,马上就要泼出来。 从邢之的角度看过去,这锅热汤是要洒到乔棉身上的,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挡了一下。 “滋啦——” 沸腾的热汤全都浇在邢大人的胳膊上,疼得邢之直接蹲下身捂着自己的手。 “大人!”乔棉吓坏了,赶忙跪下身去看邢大人的伤处。 邢之穿着和以往一样的管家西装,虽然是秋天,但他又不常出门,就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衫和外套。热水淋透了他的衣服,贴在手臂上冒着热气。 乔棉赶紧给邢大人脱下外衣,又解开了他手腕的衬衫扣子,将烫伤处送到冷水下冲洗。 还好因为穿着两层衣服,邢大人的手臂只是被烫红了一片,用冷水浇了几分钟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但是,邢大人刚才并没有戴手套,他右手的手背被热汤烫出了一片亮晶晶的水泡。 乔棉跪在地上眼泪直流,不停地给邢大人道歉认错:“邢大人…乔棉错了,乔棉对不起您…呜呜……大人……” 邢之皱着眉看着他,严厉道:“自己去慎刑司领二十板子。”然后又忍着疼,勉强笑着和陈喻冰赔不是:“小冰,他是我的随奴,我管教不严,你别和他计较。” 虽然不完全是乔棉的错,但现在邢大人已经被烫伤了,陈喻冰也不好再说什么,随便应付了两句就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邢之低头看了看手表,小姐说晚上会回家吃饭,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了。他回到房间里换了一身衣服,让人拿了些药膏和纱布,自己用针将手背上的水泡挑破,简单上药包扎之后,重新带上了手套。 他刚匆忙处理完,小姐就回来了。 邢之和以往一样服侍小姐用餐。 小姐今天晚上单独召他进书房服侍,说她白天在外面走累了,要他给她按按腿。 邢之跪在小姐身边为小姐按摩,因为右手有伤,他并没有摘下手套。小姐正仰躺在沙发里闭目养神,也没有发现他没摘手套。 他像往常一样安静地为小姐按揉放松小腿。 蒋夜澜今天又被徐慧珠拉着出去逛街,徐慧珠带她去了附近新开的珠宝店,两手戴满了亮闪闪的戒指才肯离开。 蒋夜澜一直没有戴饰品的习惯,她觉得那些东西挂在身上累赘又麻烦,因为怕疼,她连耳洞都没有打。 陪徐慧珠玩了一天,自己什么也没买,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她往沙发上一坐,感觉两腿像灌铅一样沉。 虽然陈喻冰也能给她按摩,但她已经忍了他两个月,现在看他实在是厌烦。 陈家的新政已经开始引起民怨了,支持保守派的声音越来越大,等她再随口支持几个激进的提案,陈家很快就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蒋夜澜有一段时间没好好看看她那个可爱的蠢奴才了,于是今晚便只召了邢之一人进来。 她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服侍,却隐约感觉他今天的按摩有些异常。 他两只手的力道明显不一样,而且右手每按一下都在发抖。 蒋夜澜睁开眼睛,见邢之低着头,正戴着手套给她揉腿。 她把腿从他膝上收回来,有些担忧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邢之愣了一下,连忙叩首:“小姐息怒。”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蒋夜澜感觉有点不对,皱起了眉头:“手套摘了。” “是,小姐。”邢之的声音有点小,他跪直身子,慢慢把两只手套脱下。 蒋夜澜看见了他右手上缠着纱布,接着问:“手受伤了?怎么搞的?” 邢之低着头回复:“回小姐,奴才傍晚不小心烫了一下,并没有大碍。” 又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蒋夜澜并不相信他说的话,指着他手上的纱布:“拆了我看看伤。” 邢之开始去解那层层包扎的纱布。他刚才匆匆挑破水泡,胡乱涂了些烫伤膏,伤口被粗糙的纱布和手套紧紧贴着来回摩擦,没有处理干净的水泡又重新析出了液体,此时已经和纱布粘在了一起,被他用力一扯,那片被烫破的皮rou就被拽了下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血rou。 邢之低着头没什么表情,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疼似的。蒋夜澜看着他惨不忍睹的伤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怎么弄的?” 小姐的语气很不好,邢之突然感觉有些害怕,他把头埋得更深了,轻声回复:“回小姐,奴才傍晚在厨房不小心碰了锅,被热汤溅到了。” 蒋夜澜猛地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手,怒意满满:“厨房那帮奴才干什么吃的?煲汤这种事还用你亲自上手?给我都拖到慎刑司去!” 邢之马上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小姐息怒,此事全都是奴才自己失手,和后厨的下人没有关系,求小姐开恩饶了他们吧!” 蒋夜澜盯着他破皮流浓的手背,感觉自己气得太阳xue都在跳。 她打了电话让医生过来给他处理伤口,然后又调了今天下午主楼厨房的监控录像。 她看见乔棉在和陈喻冰争执中无意碰到了汤锅,但在监控摄像头的角度,邢之是自己主动冲上去挡的,好像就只是单纯的害怕那锅会翻。 蒋夜澜盯着那个跪在一旁安静上药的奴才,怒火越攒越多。 一锅汤而已,撒了就撒了呗,冲上去拦什么?她们蒋家是差这一锅雪梨汤吗? 被烫得一手水泡不去医院,自己也不好好处理,还拿纱布和手套遮掩着,好像生怕她知道一样。 邢之那双手那么重要,又那么好看,被他这么不知好歹地折腾,以后要是留了疤该怎么办? 蠢奴才! 蠢死了! 蒋夜澜感觉自己快被他气死了。 医生为他清洁了伤口,仔细涂抹上温和清凉的药膏,又用专门的油性纱布妥当地包扎好,然后才叩首退下。 邢之跪在她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垂着脑袋,什么也不说。 蒋夜澜沉着脸,冷冷道:“邢大人,回你屋里取一把戒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