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曹cao和徐州的情仇
平阳厅堂之内,三桌书案,堆放着的木牍、竹简和各类的纸张,斐潜和贾诩、荀谌两个人正在其中忙碌,忙里偷闲谈到了关于曹cao的话题,而贾诩竟然说曹cao有难,这倒是稀罕的事情,也不由得引起了斐潜的兴趣。 难道贾诩真有什么特意功能,能够提前预知一些事件的发生? 斐潜放下了手头上的情报,然后招手让一旁的亲卫去取一些茶汤过来,反正这些案牍之事,已经是拖了这么多天了,就算拼命将其早上一时片刻赶出来,意义也不是非常的大,所以干脆劳逸结合一下,听听贾诩的说法,就当是放松休息片刻。 有句话什么来说着的? 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终究是个故事…… 不对,是以他人为鉴,所谓兼听则明,偏听为暗,嗯,就是这样。哎呀,这个时候要是有些瓜子什么的就好了…… 反正这苍天,到底饶过谁? 自己辛辛苦苦奔波忙碌,才好不容易打下一片基业,然后眼看他人舒舒服服躺着就上了高楼,多少心中也是有些不舒服的,现在听到原来曹cao也有苦难,斐潜的这小心眼,顿时就舒服多了…… 贾诩喝了几口茶汤,显然对于茶汤还算是比较满意,轻轻的吧砸了两下,然后缓缓将茶碗放置到了一旁,说道:“曹兖州如今虽说势大,然如同镜花水月,欲求其实,却不得机也……原本曹兖州吞青州众,按理说应潜心修养,稳定民心,奈何后将军却趁隙来攻,不得不急迫迎敌……” 荀谌微微笑着说道:“曹兖州定然恨极了后将军,否则亦不会生生追击几百里,从兖州追到了豫州……” 哈哈哈…… 斐潜在脑海当中想象着曹cao气得小眼瞪得溜圆,咬牙切齿的死命追着后将军袁术的屁股的样子,就觉得有有些好笑。 笑完了,却有些同情。 曹cao其实也不容易,被袁术这样一搅和,就算是原本安排周全,准备开荒耕田的什么恢复生产的计划也全数泡汤了。或许原本曹cao还美滋滋的准备在乌巢附近大肆开荒,安置青州黄巾,等稍微恢复一两年之后,便是大量粮草和兵卒来源,结果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刻被捅了一刀,如何能不痛彻心扉? 怪不得作为后世的兵法大家,什么《孟德斯鸠》的编撰者,也会做出宜将余勇追穷寇的行为来…… 袁术的进攻,不仅仅是破坏了曹cao的如意算盘,更是完全搅乱了兖州的生产秩序,后遗症也是相当的严重。 贾诩继续微微摇晃着脑袋,以他那固有的慢悠悠的腔调说道:“曹兖州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得而为之……依某之见,曹兖州攻伐徐州之举,恐怕并不合袁车骑之意……” 荀谌点头说道:“正是,袁车骑与公孙将军交战,曹兖州乃是侧翼护卫……这岂有侧翼护卫私自离开战场,另辟蹊径的道理?若是此时青州田、刘北上来犯冀州,这恐怕……曹兖州此举,风险极大啊……” 正像是荀谌所说的一样,如果说将袁绍和公孙瓒的争斗看成是一个巨大的战场的话,那么正面进行交战的必然就是袁绍和公孙瓒两个人,而在侧翼的则是青州兖州的争斗,另外还有在黑山军之间的对抗。 作为袁绍,自然是希望曹cao能够护卫住自己的侧翼,就算是要独自领兵出击,也是要以青州为主要的攻击方向,怎么能偏离主战场,然后自己想干什么就跑去干什么了呢? 贾诩嘿嘿一笑:“青州如何能攻得?莫要忘了,曹兖州手下,兵卒多以青州兵为主,若是攻青州……这个……嘿嘿嘿嘿……” 虽然这些是青州黄巾,是黄巾贼,但是也还是青州人居多,纵然是在曹cao手下,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就转了性子,忘记了家乡,然后绝对听命于曹cao,面对父老乡亲也可以举起屠刀毫不含糊。 所以基本上来说,青州曹cao就是想要打,一时半会都没有办法打,只能是另外想办法,因此才将目光转向了徐州,而攻打徐州又会引起袁绍的不满,甚至怀疑…… 所以贾诩才说,曹cao这一次是有难了。 谁都知道,每一个成功的女人身后都站着一个支持他的男人,而曹cao的身后站着是袁绍,而现在袁绍不爽了,曹cao能捡到什么好? 所以这样的局面下,曹cao进退两难。 不过曹cao毕竟是曹cao,该狠的时候的确够狠,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便抛下人心躁动的兖州,带着青州兵去徐州就食…… 荀谌说道:“若以某的主意,便让曹兖州书信一封,再派个能言善辩之士,向袁车骑大倒苦水一起,多少也可拖延些时日……毕竟袁车骑此人……嗯,善于纳言……” 善于纳言是好词,但是反过来说就是听得太多了反倒是没有了自己的决断。 “就算如此……”贾诩点头同意荀谌的说法,继续说道,“……蒙得袁车骑一时,也混不得一世,总有暴露之时……况且徐州,呵呵,陶州牧也不是好相与的……” 斐潜对于陶谦的印象,还是要感谢罗老先生,确实太过于形象了,“三让徐州”啊,刘备不要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硬塞,啧啧,放到后世的段子套路里面,岂不是电话接到一个律师,硬说是有大笔海外遗产;出门撞见白富美,愣是回想起前世情缘,死心塌地倒贴的类型么…… “陶徐州此人……”荀谌说道,“倒也是一方才俊……” 陶谦是扬州人,少年被举为孝廉,随后便出任了县令,之后又圣人了幽州刺史,然后调任到朝廷中央担任议郎,边章、韩遂在凉州纠集羌人作乱,朝廷以司空张温行车骑将军之职率军讨伐,陶谦也以参军身份跟随张温征讨平定羌人之乱。 看看这任职经历,说起来比起董卓都还要早上一分,厚上一分,说不得董卓当时见到陶谦还需行礼…… 斐潜听了荀谌的述说,方有些明白,为何董卓会升任陶谦为徐州牧,这一个经历,似乎说明了一些问题。 人,在小时候总是认为只有两种,一种好人,一种坏人,非此即彼,非白即黑,等到了现在,才知道其实人这个玩意,虽然比划简单,但是最为复杂。 陶谦无疑是有能力的,也是对于徐州的繁荣发展做出了贡献的,但是他的性格,却未必像是三国演义当中的那样,说不定还是完全相反的…… 斐潜捏着下巴,想到一件事情。 当时刘备投陶谦,陶谦是把他安排在哪里? 小沛,而小沛其实是属豫州刺史部的沛国而不属于徐州刺史部,作为徐州牧的陶谦有什么资格往这里派出官员呢?又为何将刘备派到此处? 豫州是四战之地,袁术、袁绍、曹cao、陶谦等都有涉足。 正统的豫州刺史原本是孔伷,是朝廷正式任命的。不过这个孔伷在董卓末期死了,袁术先表奏了孙坚,后表奏了郭贡担任豫州刺史,而袁绍则是先表奏了周喁,后表奏了阴夔,加上后来陶谦表的刘备,豫州同时有了好几个刺史…… 这些刺史自然不是有事没事凑到一起打个三缺一什么的,在这几个豫州刺史中袁术任命的郭贡实际控制范围最大,因为袁术本身在豫州的势力还是比较庞大的。 而陶谦派刘备到小沛,这其中的意义就耐人寻味了。 如此说来,陶谦未必是忠臣,也未必是jian臣,只不过是因时事而变而已,一个普通的官场之人。 那么曹cao讨伐徐州,并非是因为什么杀父之仇了? 只是为了填饱所谓青州这些黄巾兵的肚子? 这个…… 好吧。 斐潜也只能这样说了。 等等,斐潜左右琢磨了一下,却抓不住头脑里面的哪一点感觉,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或者是有什么问题了…… 是钱财还是人手,亦或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贾诩继续慢慢的说道:“曹兖州此番若是真的攻伐徐州,胜估计是能胜的,只不过不能驻而已……” 贾诩继续说道:“……毕竟兖州才是根本……此次徐州之战,只是为了就食而已……若待得时间长了,兖州恐怕生变……” 咦? 斐潜不由得对贾诩多看了两眼,问道:“何有此言?” 斐潜是在脑海当中有印象是曹cao讨伐徐州的时候后方出现了问题,陈宫捅了曹cao的后腰子,但是现在曹cao还没有动身呢,怎么贾诩居然也知道了? 贾诩说道:“……曹兖州不稳有三……一则连续作战,积蓄不足,此时又不精修农桑,此乃失其天时;二则长途跋涉,远袭徐州,此乃失其地利;三则……东郡、陈留恐生隐患……东郡,原为曹兖州所辖,现如今却为名声不显的夏侯氏所辖,如何能让人信服?陈留张使君原为曹兖州之上,现却屈居其下,这心中恐怕也是多少有些……此乃失其人心,如此有三,如何不有难?” 荀谌说道:“陈留张使君乃曹兖州至交好友,又身为八厨,性情豪迈,捅财达理,理应不会才是……” 贾诩嘿嘿笑了几声,说道:“有道是……苟富贵,勿相忘……如今曹兖州富贵倒是富贵了,有没有什么相忘,某却不得而知了……若有便还是可以,但是若是没有……嘿嘿嘿……” 人心本来就是如此,如果说朋友之间两个人相差不多,那么多少还是可以聊得来,也可以相处得不错,但是一旦拉开了距离,这相互之间的相处就极其的微妙,有时候甚至会反过来影响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贾诩本来就是以计算人心见长,当下敏锐的指出这一点之后,就连荀谌也沉默了下来,无言以对。 张邈是八厨没有错,但是这个八厨是真的本性如此,还是为了名声故意如此的表现出来的,却不得而知,所以荀谌也不能说替张邈打什么包票。 “……既然如此……有句话叫做,钱帛动人心……不知二位听过没有……”斐潜坐直了,一本正经的说道,“……换句话说,就是永远不要拿钱财去考验人心,因为人心在钱财面前往往抵御不住……所以,某以为,需要送一份礼给曹兖州了……” “……前些时日,曹孟德遣人,说是要一些军备战马等等……”斐潜说道,“原本是不太想给的……既然文和说到此时,就不妨给上一些……” 斐潜继续说道:“……战马五百,军备各类器械五车,然后先送到上党贾梁道之处,待曹兖州兵发徐州之后,再派人送往……” 斐潜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吐出了答案:“……送往陈留!” “陈留?!”贾诩和荀谌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然后皆是笑了。只不过贾诩笑得多少有些开心,见牙不见眼的,而荀谌神色当中就有些勉强。 在坐的都是聪明人,也就都是知道斐潜的用意。 钱财动人心,既然之前贾诩说了兖州的人心不稳,那么当斐潜这些突如起来的钱财摆放到了面前的时候,这些有一些所谓怨言的人,心思本来就浮动不堪,加上斐潜的这个催化剂…… 当然,这个只是催化剂而已。 就像贾诩也看出荀谌有些不自然,便说道:“友若可是替文若担忧?唉,无妨无妨,若是有心,便是没有君侯的这些物质,也是一样……” 荀谌摇摇头笑道:“……唉,毕竟是血rou亲情……下次计算曹兖州的时候,某宁可不知道……便如此罢,该来的终究是会来……” 斐潜点点头,笑笑,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其实他知道,荀谌所说的“该来的”并不是指兖州的那些人士,而是指的是对于兄弟之间的算计。 隶属于不同的主公,当遇到当下的情形的时候,难道就可以因为亲情而一味逃避么?荀谌也是用这样的说辞来表现出自己的心思。 如今诸侯并起,像荀谌荀彧这样的兄弟之间的相互计算,其实才只是刚刚开始一点点而已,如同春天地头上的小嫩苗,终究是会大规模爆发生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