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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6章 摆在棋盘之上的棋子应对

    夜漫长,路彷徨。

    在官渡北岸,曹cao坐在大帐之中,灯火虽然明亮,但是曹cao脸上却始终有些地方照不到,显得有些隐晦。法令纹深深的镌刻在脸上,其中蕴含的阴影似乎连光线都透不进去。

    现在这个时刻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不知不觉当中,在大帐当中的议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

    一队队的斥候,将从各处探查到的军情,汇总到了这里,然后再一条条的汇集在曹cao的作案之上,当曹cao过目之后,如果对于某一条的信息还有些疑惑或是不解的,还要特别叫来当事人再次进行询问。

    曹cao如今权掌五州,下辖郡、国近四十个,看起来似乎非常的庞大,但是实际上除了主要经营的兖州和豫州之外,大部分的地盘都是转租出去的,曹cao就像是包租公,然后从各地的士族大家手中收取赋税租金,劳役兵源等等。

    冀州么,现在才刚刚加入,很多关系都没有完全理顺。

    正是因为以上的这些,所以曹cao不得不慎重,因为他也无法完全判断出来这些在各地收租子的士族世家,究竟会不会因为这一次的骠骑将军东进,发生一些怎样的变化,甚至会不会产生出一些之前所没有的想法?

    这些,都需要派出人马进行勘查。

    当然,曹cao最为关心的,依旧是骠骑将军斐潜的动向。

    每一道关于斐潜的消息传递过来,曹cao的内心都不由得要颤抖一下,甚至有时候都有些害怕看,又不得不看。

    骠骑将军统领的大队人马,并没有像是当初推算的那样,直扑许县,现阶段似乎是全数堆叠在了雒阳之处。当然,骠骑将军的斥候则是散开得很远,甚至一部分深入了兖州地区,和曹军斥候相互争夺得非常的凶,甚至造成了曹cao手下许多斥候的折损。

    在曹cao看来,这其实就是斐潜在企图遮蔽战场。

    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如果任斐潜消除了所有的自己这一方的斥候,遮蔽了战场,那么也就意味着斐潜可以自由来去,不会受到任何的束缚,而自己这个方面却会收到极大的妨碍……

    『李典李曼成……』

    曹cao嘴唇挪动了几下,无声无息的研磨出了这几个字。原本曹cao派遣李典驻守雒阳,是因为觉得李典稳重且有谋略,至少比起那些二线将领的曹氏夏侯氏好上许多,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比曹洪都还要更好些。一开始,李典也没有让曹cao失望,就像是上一次配合得不错,俘虏了张郃,但是这一次……

    虽然曹cao也清楚,甚至比谁都清楚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又有谁会喜欢打败仗?

    雒阳的失去,一下子就让曹cao不得不立刻抛下了冀州,领兵向南,完全打乱了原本的节奏,同时也使得掌控冀州的进程,不得不暂时中止。

    就像是当年山东联盟在酸枣汇集是为了堵路一样,原本曹cao的战略就是利用雒阳来拥堵延缓斐潜的进兵,好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来布置,毕竟雒阳刚好就是处于河洛地区进入豫州冀州的喇叭口上,一旦被突破,就意味着斐潜可以选择上中下三路进军,可惜这一次,面对气势汹汹的雍凉兵卒的,再没了十八路诸侯,只剩下了曹cao。

    而更让曹cao不安的是,斐潜的大部队就这样缩在雒阳,即没有立刻向许县出发,也没有朝着冀州河内出动,这让曹cao十分的为难。因为面对斐潜这样的劲旅,如果曹cao选择分兵就意味着那一边都不强,那一边都薄弱,被斐潜打穿了之后便是全线搞不清楚,甚至会全盘崩溃,但是如果要集结打一场防御反击,那么又该往哪边集结?

    看起来似乎斐潜准备去豫州,但是真的斐潜是要去豫州么?

    这也是曹cao大部队依旧在官渡,只是派遣了夏侯渊和曹纯南下驰援夏侯惇的原因。

    曹cao必须搞清楚斐潜的真实意图,才能做出相应的调整。

    但是……

    对于自家的这个小师弟,曹cao真心看不透。

    曹cao还没有说话,坐在其下的曹洪已经有些急切的开口了:『主公,这个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进又不进,退又不退?骑兵被他用得就像是步卒一样,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曹洪性格比较直爽,所以当听闻李典被俘虏的时候也没少骂李典,现在也是一张嘴就骂上了斐潜,他这一开口,顿时整个大帐里面原本压抑得几乎不流动的气息,终究是有了一些松动。

    曹cao捋了捋胡须,说道:『子廉以为,这骠骑,应当如何用兵?』

    『骑兵,乃贵神速,出其不意,』曹洪说道,『某虽然不擅长骑兵,但是也多少知道一些,像骠骑这样,将骑兵收在雒阳,不是等着我们上去堵起来么?我们要是将大军往酸枣驻扎,岂不是昔日之事重现?』

    酸枣之地,自然是雒阳想要出河洛的要冲。当年各路诸侯选择酸枣,肯定也是做过考量的,所以曹洪说的话也不完全是没有道理。

    曹cao目光却投向了曹仁,淡淡的问道:『子孝以为如何?』

    曹仁皱着眉头,认真的回答道:『回禀主公,某以为,骠骑此举,违反常理,必有诈也……然究竟谋于何处,某却推演不得……』

    曹cao也没有说什么,又转头盯着曹丕,问道:『丕儿,汝可有策?』

    曹丕心中狂叫,又来了,他娘的又来了,脸上却毕恭毕敬的回答道:『某以为,骠骑此举,定有图谋,亦或是……诱兵之策?』

    曹cao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甚至没有给曹丕任何表情眼神上的回应,而是径直说道:『且试言之……』

    曹丕按耐住心中涌动的烦躁,因为他知道这是曹cao在考量他,而他必须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考量当中成长,只不过对于所有人来说,明白归明白,做到归做到,曹丕内心当中其实非常不喜欢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被曹cao挂起来当众询问。说得好了,也不过就是点点头,顶多一句『不错』而已,说得不好了,却是获得一大堆的训斥,而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被骂得灰头土脸的。

    子孝叔叔虽然也说过,曹cao是爱曹丕的,所以才特意行此言传身教,但是曹丕怎么都觉得其实曹cao一直在拿他和死去的兄长曹昂在做比较……

    老子是曹丕,不是曹昂!

    曹丕内心当中咆哮着,却依旧低着头,拱着手,缓缓的说道:『骠骑若欲迎天子,当年北地平阳之时,就不会轻易放手……故而骠骑当下也多半无意迎天子……驻留雒阳,一则表示其忠义,二则么,多半也在等着我们再行当年酸枣之策……然后骠骑就可以或是以吾等阻拦之名,退而全其忠义,亦或是……令上党出太行,袭我后翼!』

    曹丕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不由得喜滋滋的抬头,看了看曹cao的面色。

    曹cao缓缓点头,说道:『不错,此乃骠骑用意之一二也……可还有其三?』

    曹丕( ̄◇ ̄;)

    曹cao见曹丕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收回了目光,就这样将曹丕凉再了一旁,而是对着曹洪说道:『子廉啊,切不可小觑了骠骑……骠骑此举,乃棋中筋要,北可呼应上党,南可袭取许县,中可侵扰兖州,于雒阳屯扎,乃观吾等应手也……』

    军事上,谁都想要争夺主动权,而现在主动权无疑就是在骠骑的这一边。

    去年年冬的时候,曹cao就想要引诱斐潜出来,但是斐潜并没有上当,而现在出来,虽然同样是出动了,可是时间阶段不一样,局面也自然不同。去年年冬的时候,各地秋收完毕,人口劳动力都闲下来,进行一场大战不是什么问题,可是现在春耕才过去不久,地里面正儿八经是需要大量时间精力照顾的时候,要不然纵然没有被破坏,虽然庄禾也会自然的生长,但是杂草什么的长得更快,错过了时间恐怕就只能收一地的稗草!

    所以一方面曹cao不能不打,另外一方面又不能久打,这种明摆在棋盘上,却又不能不应,应了又极其别扭的手段,正是骠骑将军的拿手好戏。

    换句话说,对于骠骑等人,反正发生战争的区域不在自己地盘上,就算是打烂了也无所谓,而曹cao却不得不缩手缩脚,唯恐打烂了自家的宝贝……

    曹cao如此解释了一番,曹洪等人才恍然,又更加的愤恨起斐潜的卑劣来,不由得都喝骂了几声,然后沉默了下来。谁都知道,骂人如果能够解决问题,能够骂死一个人,曹cao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现在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如何应对更好。

    大帐之中的沉默,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曹cao缓缓的站了起来,大帐之中的诸人,也不由得跟着曹cao一同站立而起。

    曹cao仰头看着,忽然摇摇头,笑道:『某若只是一个将军,怕是现在也不管不顾先冲杀对阵了罢!有骠骑如此对手,亦是人生快事!哈哈,哈哈哈!』

    曹cao将袖子背到了身后,腰杆挺直,『骠骑以为某等应是焦躁,急于求战,便以逸待劳,以缓对急,待吾等露出破绽了,再行雷霆一击!哈哈,骠骑也未必能想到,某也能熬得!就算是赌上一年收成,只要能败了骠骑,也是值得!』

    曹cao虽然言语上豪迈,说得似乎也是轻巧,但是到了最后,依旧没能忍住,咬了咬牙,最后的『值得』二字,更像是从牙缝当中碰撞出来的一样。

    『主公!』曹洪低呼道。

    曹仁也是有些变色,因为他也同样清楚,如果中断了一年的赋税,对于曹cao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压力和打击。

    曹cao摆摆手,说道:『议了一夜了,诸位也是辛苦,不妨先回去歇息……传令于许,令元让,秒才等人,谨守关隘,巡查严防,不得擅自出战!』

    曹cao决断之后,众人相互看了看,最后也只能拱手应下……

    ……╮( ̄▽ ̄““)╭……

    天色渐渐的明亮了起来。

    斐潜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伸了伸懒腰,然后接过护卫递过来的面巾,就着井水,呼噜噜的开始洗漱。

    说实在的,纵然一再的改进,牙刷什么的终究没有后世的好,虽然几经调试,但是一想到这些毛原来都是长在猪身上的,心中多少就有些膈应,再加上猪毛容易掉,然后刷着刷着……

    哎,不刷又不行,因为蛀牙这个事情,可不分是大汉的还是后世的,没洗干净肯定就有,斐潜都见过才二十几岁就已经有蛀牙的了。

    当然,年轻得了蛀牙的,其实是士族子弟居多。而那些贫苦农户,大多数牙口都不错甚至到了四十岁都还行。这不是代表着贫苦的百姓生活习惯比士族子弟好,而是那些贫苦的百姓根本就没有多少东西吃,更不用说含糖份高的食品了,更多的时候贫苦百姓都是喝各种野菜粥,像是汤水一样,根本挂不在牙齿上,自然也就没有多少蛀牙的机会。

    不过,贫苦百姓牙口磨损倒是比士族更厉害,一个是吃粗食更多,另外一个是原本身体营养就不好,很多人都缺钙,牙自然就不坚固。

    其实不管士族也好,普通贫苦百姓也罢,每天要面对的都是先要填饱自己的肚子,也就是所谓的民以食为天。这也真是斐潜这一次策略的根本。

    所以,曹cao现在能够憋得住,倒是出乎了斐潜的意料。

    前方的斥候传来的消息表明,曹cao并没有大军南压,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甚至连早两天出现的夏侯渊的骑兵部队,也只是在颍川和陈留一带驻扎,并没有表现出要和斐潜立刻进行决战的意思。

    朱灵和张烈,一直都没有消息,到也算是好消息,毕竟如果说真的被曹军围杀了,一定会拿着些战利品来敲打斐潜兵卒的士气,而现在曹军拿不出来,就说明要么朱灵和张烈已经跑了,要么曹军已经顾不得这两个人了,不管是哪一种,都算是可以接受。

    而让斐潜不能接受的是,老曹同志居然这么稳。历史上打赤壁的时候,老曹不是挺毛躁的么?

    昨夜也是想了一晚上,快到天明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不过经过早上凉水在脸上这么一激,倒是让有些昏沉的脑袋思路清晰了一些。

    斐潜稀里呼噜吃完了早脯,然后端起茶漱口,咕噜了几下也没有吐出来,直接就给咽了,然后说道:『去请公达来,某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