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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6章鲜卑作乱,各有所失

    当一个人认为自己很有可能会迎来死神降临的时候,多少人会心甘情愿闭上眼等死?当一个人知道自己成为旁人刀俎下的鱼rou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愿意献出一身的血rou?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天地人争斗,不是原本就应该是华夏之人的优良传统么?

    但是什么时候开始,温顺的逆来顺受,忍气吞声承受痛苦,就成为了新的华夏美德,被一代又一代的统治者宣传着?

    钱老实认为张郃快被杀死了,张郃一死,钱老实自己也自然逃不过一死。

    张郃有做错什么么?

    钱老实认为并没有,那么没有做错的人,为什么就要心甘情愿,不做任何反抗的接受惩罚,走向死亡?

    所以钱老实怎么也要试一试,反抗一次,挣扎一把,反正左右都是死!

    晚脯的时候,也就是分发吃食各自烹煮之时,来来往往的兵卒很多,谁也没有注意到钱老实混在了其中……

    后世有某些不可靠来源的信息表示,说是吃人会导致一种难以治愈的怪病,然后不吃人以后这种怪病竟然就自己好了……

    但是其实这种说辞,并没有得到专业医疗机构的证实和认可。实际上,即便是在所谓『文明』的后世,吃人,或是部分性的吃人,也常有发生,甚至已经绵延了千年,举一个栗子来吃,比如『紫河车』。

    所以从生理学上来说,任何一个生物,都有延续繁衍的本能,所以当有其他食物可以吃的时候,绝大多数的生物都不会吃同类。生物种群内部既存在竞争又存在自保性,但是如果说有一天没了其他食物,同类相食也就不稀奇了。

    特别是非素食生物。

    当然大多数时间下,因为人类是需要相互协作,共同抵御外敌,改造自然的,所以吃人的成本太高,留着人可以干更有价值的事情,所以用不着吃人。生物要生存,人既需要植物蛋白又要动物蛋白,既然可以吃其他生物,就不用吃同类,可以保证种群的延续。大自然的竞争就是实打实地拼命,这个与道德无关。

    然而在缺乏食物的情况下……

    就像是现在的渔阳。

    如果曹cao在冀州没有遇到那么窘迫的事情,如果张郃没有被烧掉那些粮草,如果说不是多了一千多张嘴要吃食的鲜卑人,或许就是另外的一个故事……

    但是现在,『鼠rou』已经成为了渔阳当下的一种军粮配给。

    原先张郃在营寨之中主事的时候,多少还会平均一些,曹军兵卒和鲜卑兵卒,大体上拿到的食物略有差别,但是差别并不是非常大,但是夏侯渊取代了张郃之后,注意力都放在如何要雪耻,如何击败赵云等人身上,哪里会管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

    领导不管,那么下属自然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办了。于是乎,曹氏兵卒拿到的都是正儿八经的食物,而鲜卑人领到的,全数都是『鼠rou』。

    如果仅仅是如此,也还并不能激起多大的怨恨,但是人一多么,自然就有那种需要依靠贬低他人才觉得能抬高自己家伙,开启了不遗余力的嘴炮,表示这鲜卑人这些渣滓,废物,垃圾,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毫无意义,只配吃这些『鼠rou』……

    任何嘴炮必然能够吸引其他喷子的介入,就像是某空和某优是大量喷子获取快感的聚集地一样,当一个喷吐辱骂鲜卑的兵卒行为没有得到制止,很多喷子就闻到了空气之中弥漫的那种味道,欣欣然的加入进来,朝着鲜卑人喷吐着他们所能想到的各种恶毒的言语,然后凑在一起哈哈大笑,仿佛空气当中弥漫着一种叫做『快活』的东西。

    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曹军觉得自己高过了鲜卑人一等,而不再是处于阶级的最底层,不是还有比自己还要更烂,更倒霉的家伙么,这些曹军便获得了心理上的极大满足。

    鲜卑人大多数是听不懂汉语的,但是不代表他们看不懂神态,察觉不到异样。时不时爆发出来的哄笑,和那些代表了各种恶意的言语,即便是不知道曹氏兵卒在说一些什么,鲜卑人也能猜得到几分。

    没人管么?

    确实没人管。

    原先的管理体系全数被打乱,夏侯渊又没有立刻分配理顺各层级士官,原先在张郃手下的想着现在的事情应该是夏侯渊手下来管,而夏侯渊手下没得到确凿的命令,又怎么会吃饱了撑的自找闲事?

    『老疙瘩,过来!』鲜卑头目叫过来一个老一些的鲜卑人,『你听得懂那些家伙在说一些什么?』

    老疙瘩支支吾吾。

    『我知道他们没说什么好话……』鲜卑头目横过去一眼,『又不是你说的,你怕个屁啊!快说!』

    老疙瘩吭哧着,然后被鲜卑头目扇了后脑勺一下才凑近了一些,嘀咕了几句。

    鲜卑头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一下抓住了老疙瘩的皮袍,嗯,不用双手未必能抓得住,会打滑,几乎穿了一辈子的老疙瘩的皮袍是近乎于纯黑的……

    『你说什么?』鲜卑头目低声喝道,『这些rou……』

    鲜卑人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吃过『鼠rou』的,尤其是像鲜卑头目这样相对于比较出身好一些的人物。这些家伙或许很喜欢用敌人的头盖骨来喝酒,也对于吃血仇的心肝很有兴趣,但是不代表他们就喜欢吃这种rou,或者是依靠这种rou作为主食。

    在鲜卑人观念里面,敌人,不是同类,同样,奴隶,也不是同类。所以吃敌人和奴隶的血rou,就和吃牛羊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如果说这些rou也同样是来源于普通的鲜卑人,自然就让鲜卑人觉得不舒服了。

    这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同时因为周边战争的关系,作为『鼠rou』的来源还能有谁?难道在渔阳的曹军会傻到捕捉自家仅存不多的那些民夫?所以被击溃的那些小股鲜卑人,自然就是这些rou食的来源了,而且关键是这些鲜卑人往往都可以买一送一,除了贡献一身rou之外,多半搭上一匹马。

    战马没有伤,那么就作为战力的补充,战马受伤了,那么又多一份马rou,反正怎么都比抓捕自家的农夫划算。

    这些消息一扩展开,鲜卑人几乎就是要原地爆炸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钱老实来了。结果么,鲜卑人同意营救张郃,作为交换,张郃要帮忙他们一同打回鲜卑王庭去……

    钱老实当然没有资格替代张郃答应什么,但是同样的,钱老实也不会替张郃否决什么。于是乎,一场暴动,就在半夜时分展开了。

    若是张郃主张营内事务,断然不可能出现如此松懈的局面,可是夏侯渊追求的便是直来直去,痛快淋漓,哪里会在意一些细节问题?所以原本在营内值守的队列也是有气无力的,一些士官虽然看见了,但是夏侯渊不管,他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权当没看见。

    负责警戒下半夜的士卒们一个个哈欠连天的,根本支撑不住走完全程,意思意思一下,便是找了个角落躲起来补眠了。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为令人松懈的一段时间。

    钱老实和鲜卑人,分成两个部分,一个部分开始在营地之中防火大叫,搅乱秩序,另外一部分则是直接冲进辎重营内,营救张郃。

    来自于内部的破坏,往往是更迅速,且更让人无法防备,巡逻的曹氏兵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营内会有暴乱产生,他们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营地外,都在远处的赵云那个方向,所以当鲜卑人暴乱而起的时候,曹军甚至很多人是懵的,连示警都没第一时间发出。

    夏侯渊被惊醒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夏侯渊一开始以为是赵云等人夜袭,急切的就收拢兵卒,准备对外反击,但是等他发现其实是自家兵卒暴乱,辎重营地之内烈火熊熊的时候,便已经晚了……

    如果说仅有鲜卑人闹事,夏侯渊在反应过来之后,肯定也不会放过张郃的,但是问题是赵云司马懿并不是摆设,在发现了渔阳城西营地出现异常的时候,又确定了周边没有什么异常,便立刻派出了甘风统领一部分的兵马进行试探性的压迫,效果自然是拔群。

    内有暴乱,外临强敌,夏侯渊根本顾不过来,城西大营也几近残毁,不得不带着残余的兵卒缩进了渔阳之中,从此曹军失去了原本互为犄角的防御体系……

    张郃被鲜卑人携裹着,冲出了大营。

    虽然说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导致张郃到现在都有些茫然,但是不代表着张郃就是一个愚忠之辈,还要闷着脑袋回去送死。张郃知道,当钱老实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即便是张郃否认这些事情不是他指使的也没有用。

    那么要怪钱老实么?

    怪一个豁出性命要营救自己的自家护卫?

    此时此刻,张郃真不知道是应该觉得开心,还是要悲伤。若是曹纯能当面,张郃真想对着曹纯大吼一句,『不是怀疑于某么?如此便是称心如意了罢!?』

    趁着夜色未尽,张郃与鲜卑人匆匆而北逃。

    甘风趁机击破城西大营之后也收了兵,并没有顺势攻城。

    在渔阳城中的曹纯和夏侯渊在缓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还没有意识到,他们所失去的,远远不止一个城西大营那么简单……

    ……(╯-_-)╯~╩╩……

    发生了新变化的,不仅仅是在渔阳城下,在大漠之中,公孙度与刘和之间,也产生出了新的变化。

    公孙度的兵力显然比刘和等要更加的雄厚一些,毕竟辽东王的称呼不是白叫的。当公孙度新的援军赶到的时候,公孙麾下的兵卒都是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士气大震,而刘和一方的兵卒自然就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公孙度满意的露出了笑容,挥手下令道:『列阵!出击!』

    一时间战场上空充满了此起彼伏的战鼓声,长声的,短声的,急促的,悠扬的,低沉的,高昂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混合着是不是响起的兵卒号令和应和之声,巨大的压迫感便使得刘和以及乌桓人有些应对吃力了。

    在东南方向赶来的公孙一方的新援军,正在紧张而有序的展开队列,远远看上去,就象无数黑灰色的小虫在绿色草原上蠕动,令人恶心且恐惧。

    刘和望着两里之外的公孙度大军,脸上的肌rou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公子!』楼班在刘和身边低声说道,『不行!兵力相差太多!我们打不赢……』

    刘和说道:『是打不赢……但是也不能现在就撤……一撤就乱了!现在只能先冲击对方侧翼,然后就走!』

    『可以……』楼班沉声说道,『但是不能陷进去!』

    『对,不能恋战!』刘和表示同意。

    楼班点头:『那就下令罢!再等下去他们就快合围了!』

    刘和抽出他的战刀,然后拨转马头,战刀高高前举,『跟着我!我们杀出去!』

    楼班也一同大喝,旋即跟在楼班后面的几个号角兵也吹响了牛角号。

    刘和等人的骑兵开始像是水流一样,在草原上流淌起来。

    公孙度大军还有一部分在山上。大约三千多部队已经往下走,列好了阵势,但是山坡上还有一些兵卒,正在在川流不息地迅速往山下集中。

    『主公!前军,中军,左军都已经就位。右军正在急速集结。后军还在山上。』兵卒禀报道。

    公孙度不耐烦地怒骂道:『混蛋,传令下去,让这些家伙快一点,再快一点!没看对面的那些家伙都动起来了么!还有,让前军向前两百步!弓箭手跟上准备!』

    为了不暴露自己目标,刘和等人一开始是正对着公孙度的中军笔直的冲了过去。

    公孙度的优势就是兵力数量占据上风,而且新来的援军也大大增强了手下兵卒的士气,所以如果说刘和愿意和他进行对拼,公孙度无疑就是最开心的了,所以公孙度一开始就故意让前军往前,处于一个暴露出来的位置,试图让刘和咬钩,然后就可以将其包围歼灭。

    但是刘和这一方的优势就在于大多数是骑兵,而且公孙度并不清楚刘和与楼班在见到了公孙度援军之后,就立刻决定撤退了。只不过刘和不能将撤退表现得太过于明显,否则在自己这一方士气丧失的情况下,被对方骑兵从后掩杀,那就不是撤退,而是一场灾难了。

    所以刘和反客为主,主动进攻。

    公孙度也乐于见到刘和进攻,双方的部队越来越近,士兵的双耳都被被轰鸣的马蹄声震得嗡嗡作响。

    滚滚马蹄声中,号角再次吹响。

    刘和等人的方向渐渐开始偏转。

    『混蛋!没胆子的怂货!他们这不是要打,而是要跑了!』公孙度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对了,『右翼!该死的,是右翼!来人!传令!让右翼列阵!不能放他们过去!』

    『主公!主公!右军还没有完全下来啊……』

    『去传令!』公孙度大吼道,『不能放他们过去!否则他们就跑了!』

    『全速向前!』另外一边的楼班大声喊道。

    牛角号声冲破巨大的轰鸣,一声接一声地传了下去,部队奔驰的速度突然加快。

    双方在瞬间轰然接触。

    直接对撞的双方人仰马翻,血rou横飞。公孙度的士兵一方面是没有全数到位,另外一方面则是启动太慢,导致速度不够,撞击力小了许多,而刘和这一方面的骑兵速度基本上达到了最大,基本上真的是遇到什么就撞飞什么!

    速度完全提起来的刘和等人,虽然受到了公孙度右翼的拦阻,但是并没有影响多少速度,他们踩着公孙度士兵的躯体,依旧在狂奔,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就象决了堤的洪水,波涛汹涌,蔓延而去。

    公孙度跳着脚骂,手下大将柳毅也是奋力带着兵卒前往阻拦,若是不能立刻阻止刘和等人的速度,那么自然无法将刘和等人包围起来歼灭。

    问题是公孙度残破的右翼根本无法起到这样的效用,而柳毅带着中军速度又追不上,另外一方面的援军虽然抵达了战场,但是要从左边赶到右边,就等于是要绕过公孙度的大军,一时之间也赶不过来。

    但是这并不代表刘和与乌桓人就毫无损伤,即便是重骑兵,在突入冲撞的时候都不能说完全没有损伤,更不用说像是乌桓人为主的轻骑兵了,血rou之躯在冲撞之下,也是很多乌桓兵卒惨死当场,并且由于柳毅带着公孙兵卒中军赶过来包抄,以至于刘和楼班虽然击穿了公孙度的右翼,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脱离战斗,一些落在后面的乌桓人就被咬上,陷入了疯狂的混战之中,多数也被斩杀。

    陷入激战的双方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之中,北面的天边开始有些乌云翻滚起来,太阳也有些有气无力的躲在了云层后面,若有若无的寒风开始在空中吟唱,一股冰冷且凶残的气息在天边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