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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1章按不按规矩,讲不讲道理

    『小冰河……』

    斐潜翻看着资料,皱着眉头,嘀咕着。

    从这些资料上来看,历史上缺乏记载的东西,现在逐渐的显露了出来。

    阴山,便是斐潜建立起来的一个最北的气候观察站。

    每年都有兵卒会往北,观察冬季雪线来临的时间,记录暴风雪的次数等等,但是因为这些兵卒并不是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做一些什么事情,所以往往也会将日常的一些记录也夹杂其中,这就导致了这些记录的数量庞大、复杂且琐碎。

    若是这些竹简木牍,不小心遗失在了冰层之下,被冻土包裹,说不得在后世被发觉出来的时候,多少会引起些惊涛骇浪?

    这么说来,是不是有机会的时候在什么地方也埋些什么石柱金属柱子之类的,然后标明这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华夏领土?虽然不见得有什么用,但是拿出来的时候便是可以堵住一些叽叽歪歪的嘴?

    嗯,这个事情还是等有空再去做罢。

    现在要面对的,依旧是小冰河。

    今年的气温,看起来像是正常了,稍微偏旱,偏热了一点,但是好像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但是斐潜总是觉得这反而不正常,就像是小冰河要揍人,老是伸着拳头当然没有什么气力,现在缩回去了,然后下一拳打出来的时候……

    肯定比之前,比现在要更痛。

    在面对这种大规模气候的问题上,难免会从心中萌发出一种渺小感来。

    『来人!去请曼成来!』斐潜将记录和资料往边上推了推,然后吩咐道,『另外,备些茶来!』

    毫无疑问,如果小冰河来袭,阴山这里肯定是……嗯,还有赵云那边也是最先受到气候攻击的地区……

    所以必须提前做好准备,越多的准备,自然就越好。

    李典很快的就来了,拱手见礼。

    『阴山城储备,仍需加强……』斐潜一边示意护卫上茶,一边开门见山的说道,『来,曼成且看……』

    斐潜将几份记录推了过去,示意李典查看。

    在那些记录之中,有一些字眼是斐潜特意用红色的笔圈出来的。

    『二年,十一月中。初见小雪。三日停。雪深没踝。』

    『三年。十一月初,大雪。绵延十余日,人马不得行。』

    『四年。十月,突有暴雪,呵气成冰,胡人多有冻毙于野……』

    李典看完了,然后抬起头,『主公之意,便是今年也有严寒?』

    『莫须有。』斐潜回答道,『然不可不备。阴山战马之数,绝冠各州,日常所需粮草消耗,亦是惊人。所幸此处草场丰盈,方可无虞。若是一旦天气严寒,草黄枯绝,而大雪堰塞道路,难以转运……』

    李典的手稍微哆嗦了一下,多半是想象到了斐潜所描述的场面,『主公所言甚是!某定然确保储备充足,仓廪不虚!』

    『若依某意……』斐潜沉声说道,『仓廪之数,倍之!』

    『啊?』李典以为原本的仓库数目已经够多了,没想到斐潜还要加倍。

    『若是三五年内,气候正常,也不过是费些气力木料……』斐潜缓缓的说道,『若是一旦天时有变,这些可就是续命根本……』

    『可是……』李典有些为难。

    李典倒不是有意推诿,也不是不愿意执行,或是不相信斐潜所言的严寒逼近,只是因为阴山之地,树木并不是很多,适宜用作仓廪的树木就更少。毕竟仓廪和普通建筑不一样,要求更高,尤其是木材,不仅要够大,还要足够干燥,最好都是阴干了三年以上的木材,而现在阴山一时之间又要去哪里找这些木料?

    斐潜笑了笑,似乎是明白了李典的难处,指了指厅堂外面,『阴山少木,然多石!』

    『主公之意,是开山取窟?以其为仓廪?』李典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斐潜的意思,『然开山之工……也是颇费人手……』

    斐潜摆了摆手说道:『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么,倒也简单……某已经下令调集平阳工匠,北屈火药,至此处开山……当下唤曼成前来,便是询之,若以山窟为仓廪,何处为宜……』

    如果说之前是小打小闹的用火药来炸开道路,破坏寨门什么的,现在就是大工程了。

    或许也是汉代的首创。

    『火药……开山辟岭……』李典喃喃念叨了两句,然后不免有些感触起来。当年他见过火药的,也知道这种东西在骠骑军队之中是怎样的一个级别的存在,而现在斐潜竟然要让他负责这样一个项目,使用这些威力大得吓人的东西……

    对于斐潜来说,这些火药的威力,确实大得『吓人』。

    一切火药在大蘑菇面前,就是个渣渣。

    但是李典不知道大蘑菇,所以他认为火药这种东西很可怕,而斐潜竟然信任他这样的一个降将,不仅是愿意住在阴山城,也愿意将这样的一种武器让他来指挥使用,即便只是用来开山,也足以证明了一些事情……

    李典拜倒在地,『属下定然万死不辞,不负主公所托!』

    斐潜:『……』

    ……( ̄w ̄=)……

    在大汉领土的另外一边,也有另外一个人说出了几乎是同样的话语,『属下定然不负主公所托!』

    拜倒在地的,是崔琰。

    高高在上的,是曹cao。

    站在一旁的,是陈群。

    曹cao笑呵呵的拉起了崔琰,『有季珪相佐,当无忧矣!』

    曹cao说着的时候,还微微笑着,也冲着一旁的陈群点了点头。

    陈群和崔琰再次的躬身,然后退了下去,准备着手开展人才遴选的工作……

    曹cao眯着眼笑着,仿佛是很畅快的目送二人离开。然后慢慢的将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最终变成了一声叹息。

    『本初兄……』曹cao轻轻的说道,『未曾想,某还是走了你的老路……』

    新的道路,荆棘遍地。

    老的道路就好走一些,毕竟有前人走过了。

    崔琰的低头,代表着曹cao和冀州士族上下,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相互妥协的阶段。

    因为曹cao答应了要在冀州展开一次大规模的人才举荐征募活动,冀州人士也才放下来和曹cao较劲的信息,开始服从于曹cao的指派。

    毕竟之前的行为就是为了谈条件拿好处,现在曹cao既然妥协了一步,冀州上下自然也就跟着一起退一步,得寸进尺不是什么好品格。

    就像是两个人在擂台上拳击,若是拼命纠缠在一起,那就不是什么拳击比赛了,改柔道得了,所以必然会拉开一定的距离,然后将拳头缩回来,再打出去。

    至于现在,当然是相互缩回来的阶段,至于下一回合的铃声,暂时还未敲响。

    曹cao需要一个稳定的冀州和豫州,这一点,毫无疑问。再这样的大前提之下,曹cao见到无法立刻收复冀州上下为己用,就抛出了相应的利益,换取了冀州上下的支持。

    政治上的平衡,相互妥协的代价。

    就像是饮鸩止渴。

    上一回合没打死对手,那么下一个回合,便是双方搏杀得更凶残。

    曹cao若是能在幽州之处获胜,那么自然可以携裹着胜势压迫这些冀州士族,就像是当年袁绍在消灭了公孙瓒之后,几乎是不费什么气力就将势力扩展到了整个的冀州青州一样,若不是当时袁绍将目光错误的转向了斐潜的并州,而是直接针对曹cao的兖州发动攻势,说不得以曹cao当时的力量,根本就没有办法应对……

    因为在这一个回合之中,冀州人士获取了一定的职位,对于地方的控制力也就会重新得到加强,而之前因为某些事情产生的各种亏空,也会在新官上任之后抹去,而这些东西,都将会对于曹cao的下一个阶段的控制产生不利的影响,而这些事项,曹cao肯定不会忘记,表面上的笑容,背后隐藏的都是阴冷。

    陈群和崔琰在大将军府的院门之处又是相互谦让了一下,然后便是携手走了出来,面对着在大将军府前院的准备最后一场考试的这些储备官员,预备郎官。

    当官了……

    嗯,即将当官了。

    只要通过了眼前的这一道门槛,就是官了。

    然后成为了『官』,就可以去做什么呢?

    当然是要嘿嘿嘿啦……

    然后收罗更多的钱,搞更多的权,当更大的官,再有更多的嘿嘿嘿……

    人各有志么。

    不是么?

    陈群站在台阶之上,崔琰站在一旁。

    因此崔琰看见眼前的这些冀州子弟眼中流露出那种渴望的神色,不由得微微笑着,捋了捋胡子。

    对于自己的胡子,崔琰还是很爱惜的。虽然比不上某些人的胡子,但是崔琰也将其照顾得很好,平日里面不仅是要时时擦拭,关键时候还要用一个锦囊给兜起来。

    毕竟,这玩意,就是门面啊。一个人健康,胡子自然就有光泽,一个人邋遢穷困,也肯定没有心思去管胡子究竟是怎样的了。

    可是当崔琰等陈群最终将手中的卷轴展开,朗声宣读考试的题目的时候,崔琰便是不小心扯下了两根宝贝的胡须,在风中凌乱着……

    考试这个东西,汉代原先就有,然后在骠骑斐潜的手中发扬光大,影响到了山东境内,在一定程度上也使得山东子弟对于这种方式,也不见得多么的反感,反正都有内部消息,要不是害怕标准答案太多了闹出什么事情来,甚至都恨不得连之乎者也都先叫人帮着写好了。

    反正大体上都是先上来赞美一顿大汉,顺带再夸两句曹cao,然后在表示一下自己的雄心壮志,一定会将地方『好好』的治理,请朝堂放心,请大将军放心云云……

    可是现在……

    『今有城,不知大小。有田亩,不知凡几。有桑禾,不知数量。有小吏,不知良莠。试问且为长,当如何之?且作答。时限三辰。』

    陈群余音寥寥,众人神情惶惶。

    『陈令长!』崔琰瞪着眼,凑了过来,『这是什么题目?原本题目不是这个!』

    陈群微微笑着说道:『此题乃今日主公新定……』

    崔琰甩了甩袖子,『此题大谬!皆为不知,岂能作答?还是换回原来题目,方是道理!』

    陈群看了看崔琰,笑容没有任何的改变,『崔别驾,此题……主公能答,某亦能答,难不成这些人就不得答?』

    崔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瞪着眼,想要发作,可是又没有什么理由来发作。

    一个考试题目而已,又不是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如果就这样翻脸了,之前的那些谈妥的条件,岂不是又要重新推翻?

    但是如果说就这么作答的话,又显得实在是太过于尴尬了……

    选利益,还是选尴尬?

    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就是别人的了。

    崔琰胡须动了动,然后脸上慢慢的拉扯出一个笑容来,也不再争辩这个题目究竟是合不合理,规不规范,而是转身对着台下准备答题的子弟说道:『诸位!好生作答!』

    ……щ(?Д?щ)……

    不是每一次考试都要命,但是要命的肯定不仅仅是考试而已。

    就像是这一次的出兵,朱治觉得,就是会要了自己的老命。

    孙权对于朱家的礼遇,宽厚的态度,以及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现在则是变成了一把把的刀子,顶在了朱治的背后,使得他想要躲都难。

    现在江东谁不知道,孙权对朱治的态度最好?

    孙权亲自朱府来拜见,不仅是给朱治足够的礼遇,甚至还有给朱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礼物,就连朱府的仆从都有!

    朱治知道,这些就是买命的礼物!买他的命,买朱氏上下的命!

    出来卖的,总是能希望遇到一个好买家。但是遇到一个买家太好说话的时候,卖货的总是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标的价格太低了,卖得亏了……

    总不能说将那些礼物重新给退回去,然后再走一次流程。

    买命钱到手了,就要交出命去。

    自己的,或是别人的。

    规矩就是规矩,要是自己不讲规矩,以后就没有人会和自己来讲规矩了,到那个时候吃亏的依旧还是自己。

    所以现在,还是要讲一讲规矩……

    小小的房间,坐了四个人。

    朱,顾,张,陆。

    『在下家中有家丁数十,谷粟三百石,另有好酒十坛……若是朱世叔所需,即刻便是令人送来……』

    先开口的,当然就是最小的。

    朱治瞄了一眼陆逊,自己是差这几十个家丁,三百石的谷粟的人么?更何况这话的意思就是不去也要去了?

    而且陆逊特别强调了酒……

    『好酒?』朱治微微笑了笑,笑容里面带了一点的不屑,『便是留着贤侄自饮罢!』

    『多谢世叔。』陆逊欠身行了一礼,便是退到了一角,不再说话。

    朱治看了看顾雍,顾雍依旧没说话。

    这个是顾雍的优点,也是顾雍的毛病。

    『张兄……』朱治转头看张允,『此事……』

    『咳咳……咳咳……』张允咳嗽了两声,『啊呀,老啦,岁月不饶人啊,若是这身子骨可以,某定然陪朱兄走一趟!』

    朱治便是微微皱眉。

    正当朱治觉得有些不爽的时候,顾雍开口了。『朱兄,张兄之意,甚美也……』

    『嗯?』朱治愣了一下,旋即看向了张允,过了片刻,便是恍然而笑,『果然不错,不错!多些张兄指点!』

    张允摆摆手,『皆为同气连枝……朱兄客气了……』

    『如此,某便是领命出征!』朱治哈哈而笑,将手一拱,『这家中杂事,还请三位多多照拂……』

    『自当如是,朱兄大可放心。』张允点头说道,顾雍和陆逊也纷纷称是。

    商议已定,三人也没有多待,便是先后告辞。

    朱治笑眯眯的送了三人离去,待到转了回来,便是将脸上的晴朗全数都变成了阴寒。

    『同气连枝!此等便是同气连枝!』朱治拍着桌案,咬牙切齿,『好一个「同气连枝」!』

    『父亲大人……』从后院绕出来的朱然挥手让周边的仆从都退下,然后上前说道,『父亲大人请息怒……』

    朱治依旧是余怒未消,指着厅堂之外,『你也听见了,都是些什么?啊?陆家那小子,上来就说酒!生怕我忘了十年之约一般!混账东西!』

    『然后姓张的那竖子,又是装病!更可气的是姓顾的,竟然也要我装病!』朱治拍着桌案,『某堂堂朱氏!难不成就成了缩头乌龟,装病避事之人?!然后某一说出征,便是各个眉开眼笑,什么毛病都没有了!这便是同气连枝!还好意思说什么同气连枝!真是气煞某也!』

    朱然皱着眉头,『可是……父亲大人,之前长沙之战,便是折损了不少家中好手,如今又是出征……』

    朱治闻言,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多少有些无奈,『如今周公瑾张子布皆同意出战,若是某避之,将来何以服众?事已至此,躲也躲不开的……不过这战事么,也未必皆能事事如愿,须知一句老话……将在外……呵呵,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