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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9章手烫,究竟是什么烫(加更)

    人不能太出名。

    猪不能太壮。

    虽然说人和猪自然有所不同,但是结果却是相似的。

    当孔融成名之后,孔氏一族借着孔融的名头做了不少的事情,得到了不少的便利,可是真当孔融出了事情之后,那些原本获得了好处的孔氏族人,却沉寂着,就像是都睡着了一样,半死不活的连个面都没有露一下。

    反正只是抓孔融的……

    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细碎的声音,在尘埃散去的时候响起。

    『孔文举,是个好人啊……』

    『对啊,他是好人。』

    『所以他会承担起所有的罪责,不会连累到我们吧?』

    『你这是什么话?你就不应该怀疑孔文举!想想看孔文举当年连杀头的罪都毫无畏惧,现在……顶多赔些钱而已,又怎么会和我们有什么联系?』

    『对,对,小弟说岔了……』

    『孔文举,好人啊!』

    『没错,好人啊……』

    『可是他也不该……』

    『唉……可惜了啊……』

    要成为好人,那就去牺牲吧。

    好人要面对的,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一个中立的杠精,都有可能让好人直接崩溃。

    好人只要做一件坏事,那么就是千人所指,万人唾弃。就像是在公交车上没有佩戴高等面罩,只是戴了一个普通面罩,就要被人唾骂是缺德,是违法,是要被抓捕的……

    然后杠精可能手一摊,这管我什么事,我不就是说两句么,怎么了?还不能让人发表评论了?

    其余的好人沉默着,表示默默地支持还可以,但是谁也不想要惹火上身。

    至于坏人么……

    就一句话,孔老夫子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或许有人觉得这个标准并不公平,但是实际上站在统治者的角度,其实是公平的。因为好人要做一件坏事,和坏人要做一件好事,其代价往往都是相同的。好人做了一件坏事,坏人做了一件好事,都代表了阵营的偏移,而一旦阵营偏移的时候,其收到的致命伤害,并非是敌对的哪一方,而是原本属于同一阵营的内部。

    好人做一件坏事,给这个好人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的,多半都是好人内部的,同样的,坏人想要做一件好事,捅到后腰上的刀子里面,下手最恨的,也同样是坏人内部的。

    孔融是好人么?

    他不算是坏人。

    孔融至少没有像是那些贪官污吏,横征暴敛,残害百姓,朝令夕改就是为了戏弄黔首为乐。他只是有些死读书,有点无能而已,所以应该不算是坏人。

    可是现在,孔融就被抓了。

    原因就是孔融做了一件『坏事』。

    毕竟孔圣人后裔啊,这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情……

    有这样的荣耀,怎么能不珍惜呢?

    若是我有这样的荣耀,必然就会怎样怎样,就要如何如何……

    大概如此。

    这个世界上,容易眼红的人,太多了。

    比如卢洪。

    说实在话,卢洪原本也没有想到郗虑真的敢向孔融动手,毕竟说起来孔融也是山东士族的一个代表,说是在野党的一面旗帜也不为过,和中牟的潘氏简直就是没得比,可这就动手了?

    还是这么简单粗暴,一点都不润滑……

    卢洪对于此事,摇头感叹,现在的人真是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啊!

    然后卢洪就觉得,这样的一场无遮大会,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参与一下,乐呵一把?

    白嫖么,多好!

    于是,卢洪找到了赵达。

    赵达和卢洪一样,身为校事。

    人么,总是喜欢找和自己差不多的,臭气相投么,卢洪身为校事,他身边的朋友,自然也是校事居多了。而且这些校事,也和卢洪一样,是寒门子弟,是曹cao专门提拔起来,原本是想要作为反制那些士族大姓的一支力量。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就像是汉代的监察机构一样,只凭热血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一旦被渗透,腐化的比一般的官吏还要更快……

    卢洪如此,赵达也是一样,对于二人来说,爹亲娘亲,都不如钱亲。毕竟爹娘不能给他的东西,拿钱就有了。

    对于卢洪和赵达来说,他们最为关注的,就是曹cao,毕竟他们的权柄来自于曹cao,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们都是关注无比,就像是这一次突然之间爆发的孔融之事,就让卢洪和赵达感觉到是不是风向有变。

    赵达坐在卢洪身侧,嘿嘿陪着笑。他亲自为卢洪倒了一杯茶,然后轻声说道:『卢兄,现在颍川之中对你的传闻很不好……说你是……』

    『说我什么?』卢洪端起茶杯。

    『说你是「婢娘养之」……』赵达轻声说道。

    卢洪杯子一抖,茶水洒落在了自己手指上,『混账!』

    卢洪气的连茶也喝不下,将茶杯又重新顿回了桌案上。没错,卢洪出身旁支。也就是说他是妾生子,比起婢女来说要好一些,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好多婢女也都是春风一度之后才上位的。

    『主要是这些人看着卢兄眼红……』赵达轻声说道,『卢兄有主公眷顾,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在背后诋毁……』

    卢洪哼了一声,暗中记下这个事情,然后准备去查一查,到底是谁先起的这个头,到时候肯定要好好整治一番。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主公……』赵达继续说道,『只要我们向主公证明我们的能力,就不用担心这些风言风语……』

    卢洪眉眼微微跳动了一下,手在桌案上摩挲了一下,『哦,这么说来,赵贤弟有什么好主意?』

    之前在中牟收拾了潘氏,只能算是稍稍的捡回了一些校事的颜面,但是中牟潘氏无疑太小了,即便是卢洪深挖之后,也吃不上几两rou。

    赵达身躯前倾,『这不是明摆着的……孔氏……』

    赵达表示,他经过缜密的分析,认为这一次孔融想要没事,必须是要大出血。

    猪养肥了,就该杀了,而这头猪可是养了好几百年了,可谓猪中之神啊,这要是不凑热闹,不过些肥水,那么校事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卢洪点头,但是依旧还有些顾虑,毕竟孔氏和潘氏体量不一样,万一吃不到猪rou,被猪拱了,反倒是不美了。

    赵达则是认为这次郗虑主动请缨去啃孔融这块肥rou,除了立功心切外,恐怕多少也知道这一件事情,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此话怎讲?』卢洪总算有了点精神。他才从中牟回来,对于颍川之中发生的一些细微变化,还不是非常的了解。

    『这件事啊……能拿下来最好,拿不下来也无妨,重要的是孔文举的话太多了,有时候不知道那句话就可能出问题……』赵达看着卢洪,『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啊……忠心朝廷的官员可真不多了,尤其是简在帝心的……』

    卢洪恍然,『这么说来,这孔文举说了什么主公的坏话?就像是之前那个许子远?』

    赵达哈哈笑笑,点了点头,『虽然说具体不清楚如何,但是听说么……差不多……』

    『这么说来……』卢洪也是笑了,『可以试一试?』

    『对!试一试!』赵达也是笑。毕竟之前卢洪在中牟可是真动了手的,这在校事之中也算是狠角色了,所以要合作,当然就是要找能力强的。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不约而同举起茶杯,示意了一下,一起举杯饮下。

    又是闲聊了一阵,卢洪确定了要和赵达合作,有些事情也就可以说了,便是脸上露出了几分的愁苦之色,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赵达看着卢洪的面色,试探的问道:『卢兄……你这是,可有什么心事?卢兄你我相知莫逆,有什么话便是但讲无妨,只要小弟能帮卢兄办得到的,刀山火海都是在所不辞!』

    听了这话,卢洪目光闪烁,轻描淡写的说道,『那有什么刀山火海,倒是有些杂碎货物,我这边事务繁杂,没空去出手啊……』

    赵达愣了一下,然后将身子往前凑得更近,声音更轻,『可是……好马?』

    卢洪轻咳一声,不吱声,但也没否认。

    赵达目光顿时一亮,但是也立刻意识到这玩意烫手。但是,手烫,心也热。这好马,就是活生生移动的钱袋子啊!

    『我倒是知道条路子……』赵达轻声说道,『可是这抽头……恐怕有些高……』

    沉吟了片刻之后,卢洪问道:『多少?』

    『六四。』赵达说道。

    卢洪一怔,『要抽四成,这真是有些……』

    赵达却在摇头,『不是,是抽六成。』

    『哈!』卢洪刚想要讥讽一两句,然后看见赵达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话,便是眼珠一转,『莫非,这有什么说头?』

    『安全。』赵达轻声说道,『保证安全。』

    卢洪眼睛一亮,『究竟是谁?莫非是夏侯氏?不不,夏侯氏恐怕……那就是曹氏的?』

    赵达嘿嘿笑笑,也是同样不说话,但也不否认。

    卢洪沉吟了一会儿,叭咂了一下嘴。虽然说要抽六成确实有点多,但是既然是曹氏的路子,那么必然比找其他的商贩更安全,毕竟对于曹氏内部的人来说,可能就是在账面上多打一个勾,亦或是修改一个数字,可是对于其他没有路子的商贩来说,那就可能会面临检查,面临被发现的危险。

    想到了此处,卢洪也就同意了,表示过两天就将他在中牟潘氏那边私自扣下来的好马送过来进行交易,但是一想到那个巨大的抽成,卢洪又觉得并没有多么开心……

    自己忙前忙后,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搞些钱财,结果某些人坐着原地不动,稍微动动笔头,就可以捞上不菲的抽成,上下一比较,卢洪觉得自己简直就不配当这个官!把脑袋提裤腰带上想出中牟的好买卖,自以为赚大发了,可他妈这搞几次也赶不上旁人随手一动啊!

    赵达似乎也看出了卢洪心思,也是在一旁幽幽叹了口气,『没办法啊,这世道……小弟之前以为,赚个几百上千钱,已经算是够可以了,多了怕是扛不住,吃不下……结果,卢兄啊,你猜怎么样,有些人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便是几万几十万上百万的赚!比不了啊,比不了!』

    卢洪转过头来,先是表示对赵达的答谢,再次约定了和赵达在剩下的四成里面的分账,然后才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几万几十万上百万的,是不是在说夏侯家的?』

    『你怎么……』赵达说了一半,然后反应过来,但是也没否认,而是问道,『难不成,你也知道了?』

    卢洪点了点头,『这钱啊,是朝廷的……可是这钱呢,朝廷要用来做什么呢?用来抵御关中啊……抵御关中,要修建军寨罢,要采购器具罢,要有钱粮战马,要有刀枪盔甲罢?这都是钱啊……』

    只要这些钱财是用在防备关中,抵御斐潜的事情上,而不是花在别处,比如什么乱七八糟的修建水渠,平整道路,种植树木,修了挖开,挖开再修,种了拔起来,拔起来再种,也就算是对得起朝廷,对得起丞相了!

    实际上呢,比如说修一个小型的军寨,要花多少钱?

    不花钱!

    为什么不花钱?

    人力是征调来的民夫,服劳役的那种,三天之内是自备口粮的那种,根本就不花钱!

    哈?三天之后?三天之后换一批啊!

    这年轻的志……呸,临……呸,是劳役啊,不就是省下了口粮钱了么?

    石头木头就更不需要花钱了,到处都是,反正让劳役去挖去拉就是了。

    然后消耗的一些钉子铁锤铁铲之类的器具,不都是郡县仓廪之中的么?用坏了用丢了,在郡县上的账面走一个锈败不可用,再让郡县去找朝廷申领就是,又怎么需要额外花钱采买?

    所以这样一个小规模的军寨,承包的报价,从朝廷那边领到的钱是多少?

    十年前,是五万钱。

    现在呢?

    二十万钱!

    毕竟这么多年了,物价涨了对不对,人工也涨了对不对?难道价格就不应该合理的涨一点么?

    这还是小军寨,若是大军寨,大工程,那可就了不得了……

    修建这些防御措施,是不是为了山东,为了社稷,为了朝廷?所以,有什么问题?还有,这几年和关中抗衡,山东这边前后总共修了多少军寨哨卡?

    账面上有多少,卢洪不清楚,毕竟是军事机密,但是有些地方的军寨,隔上几个月就换个名字的情况,卢洪也没少见。

    除了修军寨之外,但凡是大军开拨,就有钱粮开支,就有军械消耗,大到营盘建设,小到擦屁股的厕筹,就算是喝水用的竹杯子,都有说头,毕竟从江东进口的泪竹所制,可是被称之为美人泪哦,名贵着呢!

    所以山东这些年来的钱财,究竟花到哪里去了,这账面上和实际上究竟是怎样,真要是细算的话,怕是很多人都会被吓死。因此但凡是朝廷需要合并账目,进行统合计算的时候,各地郡县总是会出现一些各种各样的问题。莫名其妙的大谁何搞丢了底本的,不小心走火烧了台账的,还有突然就是离职逃窜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甚至最为简单的,从年头一直拖到了年尾,就是始终这个事情那个事情忙着就是合并不了账目的理清不了的……

    反正总是有理由就对了。

    至于钱到哪去了?

    上上下下见者有份呗。

    像是卢洪那样搞死个地方小士族,查抄钱财,然后私自扣下一些什么东西来,和这些巨鳄相比较,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手段低劣,收益甚微。

    要光明正大的,合法合理的创收,才是真高明。

    这事还真不怕旁人知道,不怕穿帮,因为人人都有份。

    谁跟钱过不去?

    再者说了,曹氏夏侯氏那么拼命打下来的疆土,难不成赚点小钱都不成?若是这样都不可以,那么曹氏夏侯氏在战场上死去的人价值,又是在什么地方?

    至于荀彧知不知道这些事情,卢洪觉得想必也是知道的,可问题是荀彧多半也管不了。因为他不能插手军政,而军队这方面的事情,往往都是曹氏夏侯氏负责。只要曹氏夏侯氏做得不是太过分,那么荀彧多半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后卢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诶,贤弟你说这个孔文举……』卢洪摸着自己的胡须,沉吟着说道,『恐怕未必是在说丞相的坏话吧……而是再说那些人的事情……若是这样说,这个孔文举,还真是个好人啊……』

    『那些人?』赵达起初有些疑惑,旋即一拍手,『嗨!还真有可能!』

    孔融此人刚愎自用倒是不假,但是也自诩清流,所以眼中进不得沙子,要是知道了些什么,又是嘀嘀咕咕的给捅了出来……

    这么说来,原先不紧不慢,忽然之间就这么急切的去抓捕,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若真是如此,孔文举必死无疑!』卢洪沉声说道,『别的事情还好,若是真的是这事情……呵呵,谁捅出来谁就肯定会被集而攻之!所以……我们不妨就放开手做吧,也算是好好送孔文举一程!』

    好人,就好好上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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