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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阮仍旧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他的应许。 一时之间,营里安静空荡了下来,息扶黎凝神,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他薄唇动了动:“姜……” 一句话未完,外头蓦地传来刀剑相击地撕打声响,且能听出那声音越发近前,正是朝着这座主营而来。 息扶黎眸光一厉,便是虚弱不堪,那一瞬间,亦从他身上爆发出磅礴如山的杀伐威慑力,让人心惊。 “酥宝儿,你针扎完没有?”沐岸灼撩门帘探身进来问道。 他的脸上溅了血点,衣袍上也有血迹,气息不匀,颇为狼狈。 息扶黎扭头,透过门帘缝隙,他就看到外头正和一众夷戎兵厮杀的难分难解的伏虎和阿桑,另有城中大殷将士飞快赶过来。 姜阮眼神无波,她手仍旧很稳当,不疾不徐地落倒数第五根针:“还有五针。” 沐岸灼表情严肃:“快些,城中忽然出现夷戎兵,四处都打了起来,往这边来的援兵并不多。” 姜阮叹息一声:“便是扎完了针,半个时辰内,他也是不能动的,需得等到毒血悉数排出来方可。” 紧要关头,人心都是偏的,沐岸灼哪里还管的了息扶黎,他只道:“你只管下完针,先行撤退,世子自然有人保护。” 姜阮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在沐岸灼眼里她好似半点不受外面的影响,淡定的和刚才那个手抖到不敢下针的小姑娘完全是两个人般。 沐岸灼皱起眉头,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可他又说不出来。 “铛”背后恶风袭来,他反手甩袖格挡开,放下门帘,以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拦在门口。 息扶黎顿了顿,眸色深邃的道:“你跟沐岸灼先走。” 姜阮没有理会他,她捏着最后一根银针,眉目终于舒展起来:“我的手艺还不错,头一回扎,就毫无差错。” 息扶黎皱起眉头:“姜阮!” “闭嘴!”姜阮反而吼了他一声,娇娇的嗓音其实并无任何威慑力,就跟奶猫的小牙口,咬不疼人。 她专心致志得将那银针没入皮rou,太过专心,以至于鼻尖的细汗滚下来,落到息扶黎的身上。 那一滴汗,不及黄豆大小,可息扶黎就是在那瞬间就感觉到一点温凉。 犹如盛夏的清风,皮上是凉的,渗透肌骨后,眨眼就化为guntang的灼热,似火山熔岩,轰隆蹿进骨头缝里,顺着浑身的血液,沸腾而上,最后汇聚到心房,烫的他所有的棱角盔甲都软化了。 他望着小姑娘,愣愣的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一直到—— “好了。”姜阮轻轻弯了弯眼角,直起身来转头看着他。 那张白嫩的小脸,不知何时,幼时的婴儿肥渐渐退去,带出少女的青涩和绵软。 他养过的小姑娘,七年过去,早在他视野不及的地方快长成了大姑娘,可以谈婚论嫁的大姑娘。 而且,还诚如她幼年所说,自己往后会长成大美人呢。 息扶黎皱起眉头,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姜阮胸口。 还好,小姑娘还是小姑娘,还没长开。 “过些时日回去之后,好生同闲鹤做学问,不然同你爹学医亦可,外头那些邀约宴请,无甚意思,乱七八糟的人情往来也没必要,姑娘家家的,有见识有学问,才不会被人哄骗了而不自知。” 青年忽的就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大通。 姜阮好笑,眉目间有戏谑。 息扶黎被她笑得有些恼,恶声恶气的道:“哼,不是说给你听的,我是说给姜酥酥的,让她好生记着。” 姜阮坐榻前杌子上,手搭息扶黎脉搏上,她虽然不曾学过医,但酥酥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她寻着她的记忆,此时用来也不算陌生。 “脉象过快,你身上还又烫了,可有呕吐之感?”姜阮问。 息扶黎摇头,他只是觉得一身无力,连要动手指头都很艰难。 姜阮拿他另外一只手继续把脉,营外头不时传来惨叫声,许是太激烈,那门帘上都被染了猩红的鲜血。 息扶黎偏头,目光如炬地看向外面,临水城中的大殷将士,约莫有三成中毒在医舍,是派不上用场的,另外的驻扎在城郊,能用的只有堪堪两成兵卒。 最为紧要的,还是城中多夷戎百姓,他占据了此城,只将城中精壮男人暂且集中管束起来,对老弱妇孺却是不曾为难。 目下这样的情况,不用多想,也定然是城中的夷戎百姓做了内应。 只是,他现在连动都不能动! 好似看出青年所想,姜阮低声道:“你也莫急,待排出毒血,以你的身子骨,很快就能恢复的。” 息扶黎闭眼深呼吸,再睁眼之时,眼底肃杀一片:“我晓得。” 姜阮点了点头,她蹙起眉头,九十九根银针已经扎下去了,也没有任何差错,按理息扶黎该有呕吐的感觉,然后吐出毒血。 可他除了脉搏跳动的厉害,半点都没其他反应。 姜阮不放心,又起身弯腰,从第一根银针开始,将所有的银针细细过一遍,确认无误。 “酥宝儿,小心!”像是平地惊雷,沐岸灼的喝声响起。 这话还没落,息扶黎就看到一支寒光闪闪的冷箭穿透门帘,嗖地射进来。 那一瞬间,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拽住姜阮手腕,将人往自己面前一拉。 “嗡”冷箭锐利,箭尾颤抖的狠狠扎到杌子上。 姜阮回头见着那支冷箭,抿着唇,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 “走……”息扶黎薄唇一启,才吐出一个字,五脏六腑火烧火燎地痛起来,他喉头一甜,大口大口地黑血就被吐了出来。 姜阮心头一喜:“再吐一些,毒血吐出来了就好。” 息扶黎动了动唇,就又是满口的血。 “酥宝儿,必须得走了!”沐岸灼退进来,紧接着是伏虎和阿桑,追在他们身后的,是不怕死的夷戎兵,在外围才是大殷兵卒。 夷戎的目标很明确,不惜在城中四处纵火伤人,引得大殷兵卒四下奔走,就是想一鼓作气杀了主将息扶黎。 但一直有沐岸灼和伏虎以及阿桑拦着,片刻之间,夷戎兵攻不进来,外围的大殷将士也杀不进去。 厮杀胶着的厉害,拖得越久越是对沐岸灼三人不利。 姜阮飞快地开始挪动息扶黎身上的银针:“大师兄,他开始吐毒血了,就差最后一点了,九针术最后一手,九针归一。” 沐岸灼并不懂九针术,对这最后的九针归一也不了解。 他脸绷得很紧,心里虽然不赞同,可也只得死命挡着争取时间。 三人能护卫的圈子越来越小,脚下不是鲜血就是尸体,更有时不时放出来的冷箭。 息扶黎喘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