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回家
“你老实讲，当时是什么情况？”韩干坐在椅子上黑着脸问道。小慕双手贴着裤缝，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对面靠墙站着黄伟一干人，都拿眼瞪着小慕，曲江波则冲他轻轻点点头。 “嗯......”小慕清了清嗓子，把当时自己看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小慕讲完以后，办公室一片沉静，韩干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没说话。 黄伟狠狠地瞪了小慕一眼，开口辩解道：“韩干，你千万别听他胡说。事情不是这样的，这个李小慕是曲江波一伙的，他们......” 还没等他说完，韩干一拍桌子，“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当初念在你是几进宫的老油条，对所里的规章制度都还熟悉，所以让你当了这个值班员。所里明文规定不准对同监人员进行身体惩罚，你这个狗东西，居然敢阳奉阴违。你是不是以为关上门自己就是监室的老大，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你搞清楚，这里是政府的看守所，不是外面的度假村，你就是个在押人员，别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可以随便欺负人。”这段话，韩干几乎是对着黄伟咆哮而出，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黄伟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龟孙子似的。 发泄完心中的怒火，韩干让杂役把小慕带回监室。临出办公室前，小慕偷偷瞄了一眼曲江波，曲江波笑着冲他轻轻摆摆手。 杂役打开监室的门，把小慕送了进去，并没有急着关门，而是靠在门边歪着头对小慕说：“你进去把曲江波的包裹拿出来。” 小慕惊讶地问道：“曲大哥他不回来了？” “嗯，他手续都办完了，一会儿直接从办公室走，不回监室了。”小慕从兜里掏出烟递给杂役，“谢谢大哥，稍等我两分钟，我这就去帮他收拾。” 小慕怀着喜悦的心情，把曲江波的东西收拾好递给门口的杂役。周道根透过门缝望着杂役拎着包裹走远了，回过头一脸羡慕地对小慕说：“曲老师这下幸福了，屋头老婆肯定把好酒好菜都准备好了，等着他回去享受。” 小慕笑了笑，没接他的话。曲江波虽说是回家了，可学校里还有难关等着他过，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种结果，小慕不禁有些替他担心。 整整一个下午，黄伟他们都没回来，监室里的人一边忙着干自己的活儿，一边猜测黄伟等人的下场。直到快吃晚饭时，韩干才带着游昌明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来到监室。 大家都集中在院子里听韩干训话，新来的中年人是从别的监室调整过来，接替黄伟担任值班员，黄伟被调整去了别的监室，不再担任值班员。张小五和郑明山则被关进了禁闭，游昌明依旧回到原监室。 小慕听到这里也就放下心来，在剩下的日子里自己不用再面对黄伟和他的跟班，至少能安安静静地待到被释放那天。 新来的值班员也没有为难小慕，让他过了几天轻松自在的日子。陈楠后来又托人带话，说这次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到小慕，他非常内疚，出去后他一定会补偿小慕。小慕回话给陈楠，说没那个必要，让他不用挂在心上，出去后大家有缘再见。 这天早晨起床，天空飘起了小雨，空气中充满了清新的味道。吃过早饭，小慕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齐整，坐在床板上等消息，今天是他离开看守所的日子。 因为下雨，所里没有安排干活儿，除了每天两次的静坐思过外，其余时间允许在押人员自由活动。周道根有些舍不得小慕，坐在他身边陪着他说话。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小慕虽然觉得周道根干的是小偷小摸的勾当，但他本性还没有彻底变坏，加之身世确实可怜，让小慕不由动了隐恻之心。如果自己能给他找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会不会从此世间就少了一个小偷，多出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呢？小慕想要试一试。 “周道根，我问你个事。”小慕摸出烟发给周道根。 周道根顺手接过烟，大大咧咧地说：“问吧，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跟你说。” “我不问别的，就想问问你。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你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你还会去干小偷小摸的勾当吗？”小慕认真地问道。 周道根涨红了脸，指着自己摇摇头：“我？怎么可能，哪会有单位要我这种人。我既没有文化，还有前科，就算是去卖苦力估计都没人想要我。小哥，你莫要跟我开玩笑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帮你在外面找份儿工作。当然，肯定不是什么正规单位，帮私人老板打工的那种，肯定会很辛苦，你愿不愿意？”小慕看着周道根问道。 “当然愿意啦，哪个龟儿子不愿意，我又不是天生就是贼娃子。你晓得我妈老汉儿死得早，自己又找不到门路挣钱，为了有碗饭吃，不得已才去偷的。小哥，如果你真的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周道根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拍着自己的胸口保证。 “你先别激动，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不敢保证肯定能帮到你，等我出去后，先得问问我朋友才能给你明确答复。”小慕拍了拍周道根的肩头说。 周道根的眼睛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手背擦了一下，“小哥，你和曲老师都是好人，那天我就看出来，你们和别人不一样。不管这事成不成，我都记你这个情。既然你把我当个人看，就算这次没能帮我找到活儿干，我发誓，我出去以后，哪怕去荷花池帮人扛东西卖苦力，我周道根都再也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这样最好，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不好吗？我也是看你造孽，不想看你一辈子都干那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才尽我所能想拉你一把。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尽力帮你办成。”小慕扯下一块报纸的边角，跟值班员借来圆珠笔，把自己的单位地址留给周道根。叮嘱他出来后一定要来找自己，周道根含着眼泪答应了。 吃过午饭，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停了，天空中出现了一抹难得一见的彩虹。 “小哥，看，彩虹。今天是你出去的日子，看来老天都给你面子呀。”周道根兴奋地指着天边那道彩虹给小慕看。 小慕定定地望着天空中那道七彩斑斓的彩虹出神。 “咣当”一声，铁门打开，韩干和杂役站在门口，韩干严肃地喊道：“李小慕，出来！” 小慕心里一颤，快步跑到门边，大声喊道：“到！” “收拾东西，准备出去。”韩干一脸平静地说。跟小慕的兴奋激动相比，韩干见多了进去出来，早已对这一切司空见惯，内心毫无波澜。 小慕回屋拿起自己的包裹，兴奋地跟相熟的人说再见。走到门口，周道根站在那里跟他挥手再见。小慕从兜里掏出剩下的香烟，全都塞进他手里，低声说了句：“保重，外面见。”周道根咧开嘴笑了。 “李小慕，你是个正经人，这回算是给自己的一个教训。今后交朋友要谨慎，不要什么人都交往，自己要有分辨能力，我可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你。”韩干一改往日的严肃，笑着跟小慕说了两句。小慕看着韩干花白的头发，郑重地给他鞠了一躬：“谢谢韩干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你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跨出看守所大门的一瞬间，小慕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呆了七天的“四大监”，心里暗暗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盛夏的阳光强烈而刺眼，小慕回头看见父亲扶着母亲站在街边的树荫下。 “爸！妈！”小慕拎着包裹，飞奔着朝他们跑去，这一刻，前所未有的亲情充满他的心中。 “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许淑华抬头打量着儿子，口里喃喃自语。 李书贤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小慕的肩头。 “走，回家去，妈给你做好吃的。”许淑华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儿子的手朝街口走去。小慕回头对李书贤笑了笑，李书贤点点头，跟上母子俩的脚步。 餐桌上摆满了菜，许淑华还在厨房忙碌。 “妈，菜够多了，你不要再做了，做多了吃不完。现在天太热，吃不完很容易坏的。”小慕冲厨房喊了一嗓子，许淑华一边嘴里答应着，一边手里却在继续忙活。 小红背着书包进了家门，抬眼看见小慕，惊喜地叫道：“大哥回来了！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我问妈，妈也不说，真是急死我了。” 小红平时不爱说话，家里话最少的就是她。这一见面就噼里啪啦地问了一大堆，可见她对大哥的感情非同一般。 “没什么，我出了点事，以后跟你说。”小慕不曾想父母还瞒着小红，他就暂时不打算把自己这些天的遭遇告诉小红。 说话间李书贤也进了屋，破天荒的手里拎着几瓶啤酒。 “爸，你不是不喝酒的嘛，你这是？”小慕接过父亲手里的酒问道。 “今天日子难得，喝点酒助助兴。”李书贤笑着挥挥手，转身进厨房给许淑华帮忙。 小慕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打从看守所出来，他就做好了准备，迎接父母暴风骤雨般的批评和教育。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居然一句都没有跟自己提起，这让小慕心里忐忑不安。这会儿父亲又如此和颜悦色对自己，真不知道是祸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