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溺爱

    随悠没有等到周湛的电话，她也没再找他，心想这件事肯定要给他一些时间考虑，逼急了也许会有反效果。

    然而随悠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根本没被周湛放在心里，在看到她那条短信后，周湛有过短暂的失落。那短短几个字每个字他都认得，但放在一块儿他有些看不懂。

    什么叫带星星去伦敦常住？她不打算回国了？她想让星星跟他分隔两地？

    这根本不可能。

    周湛最近忙毕业论文，忙实习，投行是24小时待命，一周有五六天在出差，他碰巧跟了个拼命三郎上司，项目多到做不完，恨不得把他当牲口使。周湛已经快一个月没试过2点前睡觉，他也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江城看女儿，睡眠都成了奢侈事，其他事情自然而然要往后推。

    又是一个出差的夜晚，应酬结束后回到酒店，脱去累赘的西服外套，正解领带时，手机振动，他拿过一看，眼神暗了暗。

    周湛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这才接通电话。

    “周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太久没通电话，上回也是匆匆说了两句话便挂断，周湛觉得她的声线变化有点大，跟记忆中的声音有些出入。

    “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随悠继续问道：“我给你一个星期考虑了。”

    “我记得上次已经告诉你了。”周湛喝了口热水，又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边说边解开领带。

    “周湛，这些年……”随悠话音一转，语气变得轻柔，不再像方才那样咄咄逼人：“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我们现在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聊一聊，星星的事？”

    “我一直都很心平气和。”周湛淡淡道：“如果你希望我再回答一次……还是那四个字，我不同意。”

    “我跟星星分开太久了，我就想她以后都能待在我身边。”

    周湛听出她的画外音，她没有回国的打算。

    他眉头皱起，右手食指轻敲桌面，每一次焦虑时，他便会不自觉地做出这个动作。

    随悠这通电话让这个不甚如意的夜晚更增添一丝烦闷，周湛解开衬衣最上方两颗扣子，问出那个问题：“你不打算回国了？”

    那头静默了好一会儿。

    “我在这边找到工作了。”她答。

    周湛呼吸一窒：“你一个人，照顾不了星星。”

    “我可以让我父母也过来。”

    “你问过他们吗？”周湛问：“他们愿意？”

    这把随悠问住了，她爸妈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相信在这件事情上也会一如既往满足她，不过周湛这么一问，她内心顿时有点慌。

    她爸妈愿意放弃国内的朋友，熟悉的生活环境，漂洋过海到伦敦生活吗？

    他们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语言也不通。

    “你现在不是18岁了。”周湛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传来：“做事情不能单凭你的喜好。”

    他的话让随悠一愣，这样的周湛跟她记忆中的男孩完全不一样，以前的周湛是不会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跟她说话的。

    “你可以继续待在英国，星星我会照顾。”他又道。

    “怎么照顾？”随悠清了清嗓子：“听我妈说你已经一个多月没去看星星了，你工作那么忙，以后只会更忙，你自己都顾不了，还怎么照顾星星？”

    “那你就有时间了？”他反问道。

    即便随家父母真的愿意带星星去伦敦常住，他相信，照顾星星的重任还是落在她父母身上。

    “这点不用你担心。”

    “随悠。”周湛再一次喊她全名：“我个人认为，星星在国内，会过得更好。如果你愿意的话，她以后跟我生活……长期让两个老人家带着，你父母也累。”

    “你这是在跟我抢抚养权吗？”随悠顿了顿：“你别忘了，星星落的是我们家的户口。”

    “我从来没想过……抢抚养权。”周湛道：“我只是从孩子的角度出发，她今年4岁了，她需要父母的陪伴，也到了读幼儿园的年纪，别的孩子都有爸爸mama，可她只有爷爷奶奶。”

    这话直接把随悠整自闭了。

    21岁的随悠再一次面临人生重大选择，留在伦敦？还是回国？

    这通电话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随悠没再联系他，但周湛心里还是隐隐不安，他先是打电话探了随家父母口风，见他们完全不知道此事，他心里稍微舒服了些，证明这个决定是随悠一时兴起，她还没跟父母详细聊过。

    眼下还有一件更麻烦的事，他跟随悠夸下海口，想让星星跟他生活，可眼下，确实如她所说，他终日忙得像陀螺，他的确分不出时间照顾孩子。把星星给他父母带？周湛从未想过，他父母的性格完全不适合养孩子，他就是受害者，没理由再把他女儿推入火坑。

    想来想去，眼下把星星留在随家还是最理智的做法。

    这周六，周湛抽空回了趟江城，回到随家时已是傍晚，在门口便听到星星的哭声，周湛连忙推门而入。

    星星站在院子中间，哭得一抽一抽，嘴里念念有词，周湛仔细一听，发现她是在骂人。

    “臭奶奶，臭爷爷，臭阿姨，我不喜欢你们了！”她哭得非常委屈，嘴里一直重复这些话，身旁的阿姨一脸焦急，上前去抱她，被她一手拍开。

    周湛见她的手毫不留情地落在阿姨身上脸上，她打得用力，牙关咬紧，小脸通红。

    所有人就这样看着，没人去制止她。

    “星星，不可以打人。”周湛三两步上前，从阿姨手上抱过女儿。

    他的声音过于严厉，脸上神情也不像之前那样温和，星星被父亲吓了一跳，随后举起双手，开始打周湛：“臭爸爸，不要爸爸！”

    周湛把她胡乱甩动的双手抓住，呵斥道：“小朋友不可以打人。”

    他越说，星星哭得越大声。

    此时王琳从屋里出来，见到周湛，她“哎哟”一声：“谁又惹我的小祖宗生气啦？”

    “爸爸！”星星指着周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琳从周湛怀里抱过孩子，哄道：“不要爸爸不要爸爸，乖宝别哭了。”

    周湛知道随家父母溺爱这个唯一的孙女，但他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颠倒黑白的宠溺，无疑就是孩子坏脾气的元凶。

    大概一小时后，星星才被哄好，她躺在王琳怀里，瞪着周湛。

    “爸爸抱抱好不好？”周湛想去抱她。

    “不要爸爸！”她气鼓鼓地把周湛伸出的手拍开。

    谁说4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她知道通过哭闹来表达对父亲的不满。

    父亲已经将近3个月没来看她了。

    周湛这次来，是打算带星星到北城，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他同时也邀请随家二老一同去。

    “我们也去啊？”王琳给周湛添了一碗汤，笑问。

    “对。”周湛点头：“就下周五。”

    随富问：“下周五这么赶，你跟悠悠说了吗？”

    “悠悠那边也要毕业典礼，估计回不来。”王琳接丈夫的话茬。

    周湛扒拉着碗里的汤，点了点头：“她那边也忙。”

    周湛的毕业典礼在6月，随悠的毕业典礼在9月。

    自从那通电话后，他俩没再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