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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我太太

    深吸一口气,赵湘既然都已经找上门,梁柔也清楚躲不过去。而且现在医院摆明了要广纳贤士,赵湘这种声望很高的医生,拒之门外不是明智的举动。

    梁柔现在身为院长,身边也有了助理。其实并不是完全性的单招了一个助理,而是从医院之前裁减掉的科室里选出来了一个人。对医院的情况比较了解,也能帮着梁柔一起打理医院里的事物。梁柔也不是三头六臂,很多事情需要人帮助。

    请助理带着赵湘到办公室来,梁柔手边还有医院的一些账目,她现在需要了解的事情很多。

    等赵湘进门,梁柔下意识的起身准备去迎接,那么多年的‘师生情谊’不是虚假的。就算到了如今,在梁柔心里,赵湘也是她最敬重的长辈之一。但世事无常,站起来之后的梁柔突然顿住脚步,就算心里想的再怎么美好,现实还是尴尬又僵硬。

    赵湘今天穿着很正式,黑色的职业套装,梁柔跟赵湘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赵湘穿的如此刻板。赵湘在生活方面一贯是个会享受的人,喜欢软而轻的丝质布料,这也直接影响了梁柔,她现在也喜欢穿轻便舒适的衣服。

    如这种带着垫肩、收腰的西装式套装,梁柔是不喜欢穿的,穿上这个就想是人被绑住了一样,不舒服。

    但这套衣服无疑让赵湘看起来更显专业威仪,少了几分和蔼。

    梁柔站在办公桌后面不说话,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上一次跟赵湘的见面是在太过不愉快。那响亮的巴掌至今梁柔依然觉得嗡嗡作响,没办法做到坦然,正如人没办法坦然面对自己的伤痛一样,没办法面对过去。

    反倒是赵湘先开了口,“不请我坐下?”

    梁柔傻兮兮的接话,“您请坐。我叫助理给您泡茶。”

    赵湘倒也不客气,周周正正地坐到梁柔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双腿并拢。其实赵湘这个年纪,很多女人都已经会显出老态,但赵湘并没有。大概是一直以来都是职业女性的关系,赵湘精气神儿都很不错,人坐的笔直,很有气势。

    等助理上茶之后,赵湘就问梁柔,“我收到邀请函,说你这里招人。”

    肯定句。

    梁柔点点头,等着赵湘接下来的话。

    果然,赵湘说:“我打算来你这里上班,今天来应聘。”

    如重石落地,重重的砸在梁柔心里。照理说,赵湘愿意来,她根本不能拒绝。凭着赵湘的实力名望,不管要去任何一家医院,都应该被好好的供起来,就算她已经离开手术台第一线一段时间了。但是名声还在,而且医疗团队这个行业,从来都是‘江湖没了你,反而传说更厉害’的地方。就像早已经不能考证的扁鹊华佗,渐渐的人们就会开始神话。梁柔也曾经听过病人说‘若是赵湘赵医生来主刀,那我们就绝对放心了。’这样的话,毕竟岁数大的医生,更令人觉得可信。

    但,有一种声音在梁柔心里呐喊,那就是绝不能答应。

    赵湘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原本都说好的要脱离医生团队来,现在她来,若是梁柔接受,那么往后就是朝夕相对的关系。梁柔不想恶意揣测赵湘的意图,但至少只要赵湘在这里上班,跟景杉,梁柔就没办法彻底的斩断关系。

    她现在都已经跟聂焱领证了,明知道聂焱心里那么介意景杉,梁柔没道理要为了赵湘景杉,去跟聂焱闹的不愉快。

    更何况........梁柔更恐惧他们来抢走安安。

    只是心里可以这样考虑,话却不能这样说,面对赵湘,梁柔总是忍不住紧张。就像毕业多年的学生见到班主任还是会下意识的害怕一样,但就算恐惧,梁柔也还是要说,“老师,这事情您还是要在考虑一下,我们医院现在脑外科最重要的病人就是聂兆忠。而且,我也不瞒您,这家医院我不过就是个管理者,真正出钱的人是聂焱。他收购这家医院,为的就是更好的照顾聂兆忠。您确定您要来?面对聂兆忠?”

    说完这话,梁柔连看赵湘一眼都不敢。

    梁柔很清楚自己戳了赵湘的软肋,但现实就是如此。赵湘想来,梁柔想要阻止,最好的借口就是聂兆忠。梁柔相信赵湘不会再想面对聂兆忠,而且,聂焱也不会放任赵湘靠近聂兆忠,这就像是个无解的题。

    解不开的。

    赵湘原本挺的yingying的,在听完梁柔的一番话后,她突然叫了声,“梁柔.........”

    不得已,梁柔只能跟她对视。

    赵湘眼睛里流露出些微的柔光,并不多重,远没有到煽情的地步,“你还在生我的气,对吗?”

    梁柔知道赵湘说的是当时的那一巴掌,那一巴掌对梁柔来说,其实委屈远远大于生气。这么多年,景杉明明可以查清楚一切,却一声不吭。后来景杉的求婚,哪怕在婚礼失败之后所做的一切,都让梁柔心里很不能认同。

    赵湘站在自己儿子的一边,梁柔能体谅,却做不到无怨无悔。

    更何况,现在任何情绪梁柔都不想有,她要保护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婚姻,当然还有安安。

    梁柔摇摇头,轻声说:“老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不管孰是孰非,是非恩怨,梁柔都不想再去计较,她想做的,就是往前走,跟聂焱带着安安一起,幸福的过下去。

    赵湘显然是了解到了梁柔的心声,她叹口气,有些自言自语的说:“你也别嫌我烦,我这些日子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到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你跟着一起去帝都的时候,安安还是个小娃娃。现在都已经是小学生了,我自己的儿子,我无话可说。但我总想着能帮你一点是一点,现在你办这医院,我是真想来给你帮帮忙。我也有私心,能让我再多见见安安,我这心里也能踏实些。”

    这话当真是赵湘的肺腑之言了,要说她完全没私心,那是不可能的,总还是忍不住想要见见安安。一想到安安是自己的亲孙子,赵湘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种心理酥酥麻麻的滋味,没经历过的人那里会懂。想要在见见孩子,从前只是把安安当作梁柔一个人的孩子,虽说也亲近,但是跟亲孙子,那绝对还是有差别的。

    想起这个,赵湘自己也是恨景杉恨的咬牙切齿的。孩子都七岁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才知道。这哪里是粗心,完全就是糊涂!

    设身处地的想,赵湘也说不出要认回安安的话,就不用换位思考。就还是她,只是对方换了人,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换成其他的什么男人,七年不闻不问,突然出现就跑来要孩子。便是赵湘自己,也不会让梁柔答应。

    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而且,景杉其实早就有机会去查明这一切,只是他巧妙的躲避了,将错就错让一切都消失于无形,没有让自己收到一丁点的伤害,反而是害的梁柔,丢了婚姻,失了依靠。

    赵湘自己也说:“就当还是过去那样,让我跟安安多相处一点时间,我就知足了。”

    过去那样?

    梁柔心底里摇头,人总是想要保持一种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但真的可以吗?不是的。现实就是现实,现在让赵湘见安安,梁柔想想都心里发抖。小孩子是多敏感的心灵,根本不用赵湘明说,只要态度上有些微的不同,安安就能察觉出。

    梁柔没办法容忍这个。

    事到如今,梁柔也只能承认自己是自私。她真的过不去自己这一关,尽管名义上可以说,多个人来爱孩子,是对孩子好。这样的官话,谁都会说,但是真的能做到吗?至少梁柔做不到,她跟安安一直以来都有一种相依为命的依赖感,这种相依相存的关系,就算是聂焱,都无法打破。

    梁柔没办法容忍有个人来跟她分安安。

    一点点都不行。

    既然当初安安是被所有人抛弃的孩子,那么安安如今,也就只是她一个人的。聂焱跟安安之间,大概是从小就如此,梁柔很习惯,但一想到会有其他的人跟安安如此亲密,梁柔接受不了。

    梁柔轻声说:“老师,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安安当年曾被我前夫的母亲丢弃在垃圾堆里,就是如今这样的天气。那天晚上还台风登陆,下了大暴雨。”

    清晰的听到赵湘的抽气声,这让梁柔心里好受了一些,曾经受过的委屈,尽管已经过去了,也在心理上克服了伤痕,但是身体记得的,当时的无助颤抖,至今想起,依旧难以控制。

    关于曾经的事,梁柔从未对赵湘说过,只说离婚了,带着孩子。毕竟当年发生的一切太过于惨烈,梁柔作为赵湘的学生,其实没必要说这些。但现在不同了,赵湘张口闭口都是安安,那梁柔就想让赵湘甚至是景杉他们都知道,安安曾经经历过什么。

    梁柔的声音静水流长的,好似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当时安安还未满月,我从婆家跑出来,满城跑着去找她。找到最后已经绝望了,心想一个未满月的孩子,怎么可能熬得过闷热高温天气,蚊蝇横生的环境,以及瓢泼般的大雨。”

    赵湘捂住嘴,她这一生其实很顺遂,事业有成,丈夫体贴,儿子乖巧。她生下景杉后,依旧忙碌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照顾孩子的事情都是景文渊做的更多。这样的经历让赵湘甚至无法想象,一个未满月的孩子被丢弃之后,该怎么活下来。

    眼泪不知不觉就滑落了下来,梁柔用手蹭了下巴,很清晰的说:“当时安安要不是被齐奶奶救了,孩子只怕早没了。”

    没有了安安,当年梁柔曾经经历的那段荒唐往事也许就能被永远的尘封,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有人提起。但没有了安安,这些年梁柔恐怕根本熬不下来。

    孩子对于父母到底意味着什么?痛苦、纠缠,对,这些都有。但更多的是陪伴,是恩赐,是幸福。

    提起安安的成长,梁柔马上就笑了,“安安小时候被齐奶奶养的很胖,我担心孩子健康让她减肥,聂焱不让,偷着给孩子吃,生怕她饿肚子。”

    曾经的时光,是梁柔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话锋一转,提起景杉,梁柔说:“我当年离婚的时候,景杉就主动提出他可以帮我的忙,让我能顺利离婚。离婚后也是景杉给我找关系,让我进入医学院学习。他对我帮助良多,我曾满怀感激。”甚至无以回报到,愿意嫁给景杉的地步。

    但这都不是真的,梁柔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景杉自己承认了,当年他以为自己跟张曼清发生了关系,为了摆脱张曼清,他拿我出来当挡箭牌,说心里喜欢的人是我。其实当年我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要不是他说了喜欢我,张曼清也不会疯狂的针对我。”

    太矛盾了。

    这么多年帮助自己的人,竟然是一切悲剧的源头,要不是景杉当年为了保全自己,拿梁柔转移了张曼清的注意力。后来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更甚至如果当年景杉能克制自己不要将错就错,那一夜的错误也可能不会发生。

    梁柔拳头握的死紧,“我一想起他在我最艰难的日子里看着我被张曼清逼的无路可走,挣扎苦痛,却还跟老好人一样的帮我,就觉得难以承受。老师,求你别逼我,安安是我的安安,她不会属于任何人。”

    赵湘今天实在收到的惊讶太足,景杉只是告诉了她安安是他的女儿,当年的事情,景杉只说同学聚会,稀里糊涂发生了关系。可笑赵湘就这样相信了她从来品学兼优的儿子说的话,完全没有去想这背后的隐情。

    这一刻,赵湘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她的儿子到底做了多少的孽。

    但赵湘还是强忍住内心的羞耻感说,“你自己也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现在能帮到你一些,就帮你一些。至于聂兆忠,他现在属于康复病人,我可以不跟他接触。梁柔,你要相信,我是真的想帮你。”

    从来,赵湘都是个固执强势的人。

    但梁柔不愿给赵湘这样的机会,道德绑架这种事情,梁柔已经在景杉身上经历够了。现在说是想要帮梁柔,那往后呢?会不会说一句,‘我帮了你这么多,你难道这点小要求都不答应我’。梁柔这些年也是被身边的人给坑怕了,从张曼清开始,她身边能指望的上的亲近的人,真的屈指可数。

    而且,就算赵湘是真的想要给予她帮助,景杉呢?梁柔总是忍不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景杉,只因为景杉一次次的把梁柔往悬崖边上逼。

    该说的梁柔都说了,既然道理讲不通,梁柔就只能严肃碾压,“老师,我已经跟聂焱领证结婚了。”

    是的,现在他们是合法夫妻了。

    这话跟重磅炸弹没区别,把赵湘炸了个目瞪口呆。几乎是下意识的冲口而出,“他怎么可能娶你?”

    说完赵湘自己都知道失言,表情有些讪讪。但内心深处,赵湘就是这么想的,聂焱不可能去梁柔。梁柔跟着聂焱不过是一时被荣华富贵迷昏了头脑,再来就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太辛苦,身边有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能帮上自己一把。

    赵湘确实是为了梁柔好,但这个还,也带着赵湘自己的成见。

    对梁柔最好的是什么?就在几秒钟钱,赵湘依旧坚定的认为,是嫁给自己的儿子。一家团圆才是好,尽管梁柔说了那么多曾经的苦难,说了景杉做过的错事。但赵湘想着这一切都能弥补,现在景杉知道安安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了,绝对不会如过去那样袖手旁观。

    再说,还有赵湘在,她也不会让儿子继续对不起梁柔母女。

    怎想到,梁柔就说出这么一句来。

    很简单的一句话,道出了赵湘的心思。梁柔并不生气沮丧,人之常情,聂焱会跟她领证,在外人看来,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可这份出乎意料里,满满的都是聂焱的爱。

    在明知道安安的身份之后,聂焱还是坚定不移的跟梁柔领了证,他的包容,让梁柔无所畏惧。她不怕当面拒绝赵湘,更不怕面对任何的人。

    梁柔脸上渐渐有了坚定的神色,“我不能让您来医院工作,不仅是出于我自己或者安安的考虑,还有聂焱。他已经是我的合法丈夫了,不想做让他为难的事情。他平时都会来看望聂兆忠,让他看到您,他心里不会好受的。”不管是因为景杉,抑或是因为曾经聂兆忠跟赵湘的一段婚外情,对聂焱来说都是如鲠在喉的事情。

    做人妻子,梁柔不想让聂焱受半点委屈,更何况,这委屈还是来自于她给的。

    聂焱给了她最好的一切,她也想用她的方式来守护聂焱。

    但说起这话题,赵湘显然是不赞同的,一生都没有为了男人妥协过的赵湘,用一种极蔑视的目光盯着梁柔,“这就是你得到一纸婚书的代价?跪舔男人?梁柔,从前我只是觉得你性格弱,没想到你还是这样没有自尊的女奴!”

    在某一层面来说,赵湘的确是女权分子,她大半生追求事业,将家庭儿子都交给老公照顾。对男人妥协,甚至巴结讨好,那是赵湘字典里绝对没有的字。

    尽管被赵湘骂成是‘没有自尊的女奴’,但梁柔依然不见动摇。

    赵湘气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对着梁柔痛斥,“你以为你这般小心讨好能得到男人的心?别做梦了,那聂焱不过是跟他父亲一样的风流胚子,现在娶你不过是想要得到你的一种手段!到时候等他移情别恋,有你受的!”

    梁柔争锋相对。

    很奇怪的,她能容忍赵湘骂自己,但是却不能容忍她说聂焱半个字。就跟护犊子的母兽似得,那种难受,根本不是语言能形容的。

    在这个档口,什么风度都没了。

    梁柔直言道:“那您来跟我说说,过去的七年,您儿子做了什么?够我受的?我受过的苦难道还少吗?”

    总有人说,跟个有权有势的人,将来等他不爱你了,那就有受不完的苦。这话的反面,就好像找个没钱没势,甚至没有胆量的男人,就能幸福一生似得。

    也许赵湘是这么想的,找个沉默顾家的老公,一生安稳。

    但梁柔在见识到景杉的真实本性之后,就完全改观了。景杉有什么好?除了没胆子没本事懂得明哲保身之外,有什么能跟聂焱比的。聂焱热烈又强势,这没错,但是他的爱,是那么的真挚。

    事实上,有钱没钱都不是重要的衡量标准,爱才是。

    谁都不是傻子,对方的爱到底有多少,心里还是能衡量的出的。

    聂焱也许未来会移情别恋,只要他是真的爱上了别人,那梁柔也认。但景杉?他可能会永远是个好丈夫,但这里面又有多少爱呢?

    赵湘被梁柔说的无话可讲,气的指着梁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从前梁柔在赵湘面前实在乖巧的很,别说顶嘴,就是大声说话都很少。谨守着师生之间的准则,以一种旧式的尊师重道对待着赵湘。

    现在梁柔如此犀利,倒是让赵湘招架不住。

    “你.......你......你好得很,你以为聂焱是什么好东西,我告诉你,他们聂家,违法犯罪........”

    哐———一声!

    梁柔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聂焱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他刚从公司过来,身上穿的非常严谨的西装,配上此时的表情,出奇的冷肃。

    对着站直了身体对着梁柔训话的赵湘,聂焱实在没有什么好态度,“请问你说完了吗?我太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教训的!”

    聂焱语调不高,但瞬时间,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温都像是降低了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