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心路恒长

    浮屠族三圣路，体路锻体，神路练神，心路淬心。

    当鬼邪二人一只脚踏上台阶时，其实就已经走上了不同的心路，所见所闻皆为心中幻像。

    心路分为两段，前段明心，后段照性。明心针对意志，照性考验智慧。

    鬼邪因为很早就确立了目标，所以很顺利的通过了明心段，然后又因为黑暗心路的经历让他抓住心路重叠的破绽，所以才能如此轻松的回归现实。

    反观鬼婴那边就很悬了。

    她的身体不过才诞生数十日，心未定，一切喜怒哀乐都是对司徒樱记忆的模仿，还没有产生属于自己的情绪，这点在迦怒怒火感染鬼邪时就已经印证。

    因此她不仅走不出明心段，如无意外很可能永远困在自己的心路里面。

    心如深渊，长阶漫漫，若把鬼婴身处的台阶头尾相连，就会发现这是一个现实根本不可能存在圆环台阶带，她不管是前进还是逃跑，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向上一步进发。

    被困在原地的鬼婴虽然没有发现绝境的存在，但心里面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巨大的不安。

    【回头！不要回头，回头，不要回头！】

    在一处已经扭曲到极点的字迹面前停下，鬼婴莫名打了个冷颤，从这些字上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正披头散发，面目可憎的瞪着她。

    “又来了。”恐惧感浸透全身，鬼婴抱头缩在台阶上，小身板不停的颤抖，耳边响起阵阵阴冷无比的喧闹，尖锐的声音像诅咒一样不断削薄她的意志。

    【快点回头！】

    【不要回头，继续前进！】

    【不，回头！】

    鬼婴捂紧耳朵仰起苍白的俏脸，大声哭嚷道：“求求你们不要吵了！”

    嘈杂的声音宛如幻觉一样瞬间消失，好似刚才过耳的都只是她的臆想。

    鬼婴重拾勇气飘了起来，扫了眼墙上扭曲的字迹，一切显得十分平常，她再没有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呼~”长长的舒了口气，鬼婴在心里安慰道。

    全是假的，都是我的心理作用，不怕，不怕。

    就在鬼婴内心渐渐平复时，那种窥视感又突然在她心中闪烁了一下。

    “啊——！”尖叫声在长阶上下不断回荡，鬼婴像受伤的小猫卷缩成一团，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了。

    谁...谁能帮帮我！

    ……

    心路出口，鬼邪正驻足深思心路背后的秘密，胸中顿时涌出莫名悲意，无论他如何克制就是压不下去。

    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鬼邪用手背在脸上拭了一下，温润的触感一下子令他感到无所适从。

    “小婴！”

    回望黑漆漆的心路，鬼邪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遇到麻烦了，她在向我求助。”

    虽然心里面一直有一个念头在疯狂警告鬼邪不要走回头路，不要违逆自己的心路，但鬼邪依旧坚定不移的冲进了黑暗。

    “等我！等我！不要害怕，我马上就去找你！”

    ……

    秽魂感觉自己睡了好久，久到连自己在哪都给忘了。

    【什么味道，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跟着最原始的本能秽魂一路飘啊飘，飘到了一脸茫然的鬼邪面前。

    两边同时愣了一下。

    【好想吃掉他啊。】鬼婴形象的秽魂眼睛里冒出了金光，馋的口水直流，如果它有的话。

    “小婴？不对，只是样子很像。”鬼邪很快就确定这是在黑暗心域和他战斗的那位，不是他要找的鬼婴。

    “我说这里黑漆漆的怎么那么眼熟。”鬼邪一只手抵住秽魂的脑门不让它靠近，另一只手往虚空一握，从黑暗中凝实了一把不带铁锁的暗刃刀。

    “果然和心路脱不了干系。”

    确定黑暗心域可能源于浮屠族心路，鬼邪算是了结了半桩心事，再想到闲岁提过的秽魂，一下子想通了许多事情。

    “希陨未死，一魂一魄聚万物之神秽凝成希胚，即秽魂。难怪你会来找我。”

    鬼邪看着已经有点急不可耐开始张嘴要咬他的秽魂，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这也太可爱了叭。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摇一摇头把不该的想法全部甩出脑袋，鬼邪喃喃自语道：“当时小婴好像就是通过这小家伙的力量唤醒我。”

    “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逆着唤醒她？”

    ……

    恐惧始终挥之不去，走投无路的鬼婴开始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去听，不去想，不去思考，宛如一具活尸，只有身体没有灵魂。

    墙上的灯火逐渐暗淡，字迹开始若隐若现，整条心路都开始变得破败，好似预示着危险的到来。

    当光消失后，黑暗中传来了极具蛊惑力的意念。

    【没有人会来的。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

    鬼婴微微仰起头，眼神空洞的对着虚空，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同一句话，一份极致的绝望开始在心中积压，并逐渐剥离她的意志。

    再过不久她就会永远迷失在自己的心路之中。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给我滚！】

    一个炙热的意念宛如一轮初升的娇阳，以绝对的压制力盖过了那洗脑一样的靡靡意念。

    火光再次点亮心路，破败的墙面上碎渣哗哗哗的往下掉，露出一层光滑的崭新壁面。

    【我来接你了，不要害怕一直往前走。】

    意念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为鬼婴驱散心中的恐惧，她的眼眸渐渐恢复了神采。

    “我不能在这里停下，有人在前面等我。”

    鬼婴重拾前进的动力，一路略过壁画上浅显而扭曲的字迹，无视身后一双双带着浓烈敌意的注视，坚定不移的往前进发。

    ……

    熟悉的森林，一条长长的梯路贯穿过一座黑石搭建的石坛，弯弯曲曲的延至密林深处。

    石坛上，脸色苍白的鬼邪一只手制住因为手短够不到他却仍坚持不懈扑过来的秽魂，一只手握住暗刃刀的刀刃让鲜血尽情挥洒在身前的石墩上。

    “她走不出去的，一直是这座囚禁她的森林。”

    秽魂同时具有邪、婴二人的生命特征，是链接两人的纽带，鬼邪冒用它的身份重新走一遍心路，不仅避开了逆行心路的未知危险，还帮鬼婴瞒天过海，找到了照性段心路。并依照当时唤醒鬼婴的方法以鲜血为媒介用刚学会的情绪意念引导鬼婴走出明心段心路。

    浮屠族的心路不是黑暗心域那种虚假的冒牌货，在这里造成的一切负面影响都会直接作用到本体。

    换句话说，鬼邪现在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他身体内真实流动的血液。

    “还是有点不一样。”鬼邪满头的冷汗显得十分虚弱，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体内的血液总量已经降到了生命线以下，随时可能休克昏迷。

    当手心再也挤不出一滴血水，鬼邪终于撑不住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暗淡的双眼充满了惋惜。

    终究是不行啊。

    用尽力气贴到石墩边上，鬼邪嘴角勾起浅浅的月弧，轻声呢喃道：“这样也好，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失去压制的秽魂并没有着急扑上去，而是围着鬼邪转悠了两圈，好像在奇怪，刚刚给它感觉还很美味的食物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散发阵阵恶臭的垃圾。

    不过不要紧，那个石墩好像挺好吃的样子。

    秽魂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扭头就抛弃鬼邪扑到了石墩上面，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就咬了下去。

    鬼邪：“……”

    牙口真好...

    “咔嚓~”经过秽魂的不懈努力，石墩发出一丝轻微的细响，紧着一条裂缝延伸出无数条裂缝，像水滚熟的鸡蛋蛋壳变得支离破碎。

    虚弱无比的鬼邪看到这一幕眼珠子瞪的都快蹦出眼眶，整个人都看傻了。

    还能这样？那我不是白白流血了。

    尴尬的情绪点燃了怒火，鬼邪硬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如果他因为这样愚蠢的错误倒在这里，绝对会被叶离嘲笑一辈子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鬼邪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摸索出了一点情绪转换成其他力量的门路。

    “呼~呼~开什么玩笑！”

    鬼邪一拳头用力地砸在了石墩上，好像眼前这个死物就是嘎嘎jian笑的叶离。

    “轰！”

    石墩碎裂成渣，秽魂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到了鬼邪身后，然后探出半个脑袋，悄咪咪的观察情况，神态动作简直就是和鬼婴从一个模样里刻出来。

    黑气从碎石渣中冒出，凝出了一个正牌鬼婴。

    精致的面容上睫毛一跳又一跳，鬼婴缓缓睁开眼睛，一如初见。

    “鬼邪...这里是哪？”

    鬼邪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一只手按住已经眼冒金光的秽魂，另一只手高高抬起，只有暗刃刀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欢迎回来。”

    “嗯。”鬼婴稍微适应了一会然后便欣然抓住了鬼邪的手掌，笑着点了下头。

    “我回来了。”

    夹在两人中间只能嘤嘤嘤的秽魂简直要馋死了，刚才只有一个不让吃，现在变成两个还不让吃，哪有这么欺负魂的，就算没有天理，也不能歹着它一个魂往死里欺负啊，真是气死魂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