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三七 你也配?(中)
赵宁目光一沉。 他身形一闪。 徐再勋骤然察觉到浓厚的危险,暗道一声不好。 下一瞬,他的身体,就被以镜水步突进的赵宁,一拳击在小腹上,给狠狠轰了起来! 徐再勋身体弓得像是虾米,眼珠突出,嘴巴圆张,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刻,徐再勋感觉自己气海翻涌,五脏挪位,浑身的力气,就像是泄闸的洪水,刹那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只是一拳,他全身就没了力气,胸口烦闷恶心的痛不欲生。 一把抓住双眼翻白的徐再勋的头发,拖死狗一样将他拖走,赵宁看也不看那些面色大变的文官,径直行向白风口外: “都给我滚出白风口!本将倒要去好好问问,这回来核定军功的领头文官是谁,竟然纵容手下官吏,污蔑血战报国的雁门军造反!” 被赵宁强横的手段震慑,那些文官们面面相觑,都是说不出话来。 其中有些骨头硬气的,还想为文官群体出个头,但这时,数百甲士奔涌而至,将他们围在了中间,一个个手按刀柄,目光逼人,杀气凛然。 很显然,他们若是不跟着赵宁走,这些甲士就会帮助他们。 硬气的文官想叫嚣,但目光触碰到那些甲士的面容,他们才真正理解,什么叫从死人堆里练就的杀气,一个个都心里发怵。 “走,去见参知政事,看看赵宁到了参知政事面前,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对,敢当众殴打朝廷四品命官,我就不信赵宁能逃过惩罚!” “去请参知政事为我们主持公道!” 一些世家文官相互打了打气,也给自己找到了屈从赵宁的借口。 大部分雁门军已经通过了凤鸣山,正在南归雁门关的路上,暂时停驻在凤鸣山的部曲不多,但赵玄极在这里跟参知政事核定军功。 中军大帐里,新任参知政事孔严华,跟赵玄极分主客落座,正在谈论攻克凤鸣山时,哪处关隘的军功才是最大的。 “白风口内地形,不利于兵力展开,双方投入都有限,激战程度恐怕有限吧?反倒是黑石谷,双方交战规模大,将士死伤无数,而且北胡投入的力量也最多。” 孔严华摸着胡须,老神在在的说道,一派因为手握大权主持大事,所以说出的话都是真理,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出尘姿态: “在黑石谷奋战的部曲,将北胡军力都吸引了出来,让北胡认为黑石谷是主攻方向,导致白风口北胡兵力空虚,露出了破绽。 “这才给了攻打白风口的雁门军,以可趁之机。白风口的雁门军能破敌,不过是正常作战而已,将士死伤占比也不太大。 “反倒是攻克黑石谷关城的部曲,死伤占比奇高。这也佐证了下官的观点。所以此战首功,理应是攻克黑石谷关城的部曲。 “大都督以为如何?” 他这番话强词夺理,说得赵玄极面色低沉。 孔严华是寒门士子出身,在他之前,还没有寒门官员成为参知政事的,他能成为参知政事,靠的是世家相争过程中,几任参知政事相继因为渎职而倒台。 这给了皇帝提拔重用非世家官员的借口 ——在将门跟门第撕破脸的斗争中,暴露出来的世家官员渎职与品性问题,不仅让门第跟将门双方,都大量失去官位,也让皇帝有借口“整肃风纪”,提拔非世家官员,让寒门官员势力日复一日壮大。 这本就是皇帝的如意算盘。 孔严华深受皇帝信任,被视作皇帝的左膀右臂,在宰相几乎不会离开中枢的情况下,他就任参知政事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来核定雁门军的军功。 赵玄极听孔严华这话,就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突显安思明所部的战功。 “凤鸣山一役的详细战况,本公在给陛下的军报中已经详细说明,参知政事到凤鸣山后,本公也跟你讲过了。 “北胡军为何溃败,防线是从何处被突破的,军中将领谁人不知?参知政事执意混淆黑白,意欲何为?!” 赵玄极身为大都督府大都督,军方第一人,如今连徐明朗都未必放在眼里,又怎么会让孔严华信口雌黄?当即厉声喝斥。 孔严华并不生气,皮笑rou不笑道: “当日战况如何,大都督的说辞,下官哪能不知,但下官到了凤鸣山后,也去问过别的将领。他们的说法,可不都跟大都督一致。” 赵玄极脸上寒意渐升,这就是说,安思明跟他的部将,罔顾事实,有了另一番说法。这岂是他能容忍的? “是谁在谎报军机,孔大人说出来。本公倒要看看,他们到了本公面前,还敢不敢搬弄是非,无视军规!” 孔严华呵呵笑了两声,“大都督息怒,这些将领是谁,下官不能说。这也是为了雁门军内部团结,要是闹出内乱来,那可就不好了。 “大都督只需要知道,这些将领的确存在,而且他们的声音,已经上达天听。” “大都督军规严明,威严无双,在您面前,雁门军的声音自然都是一致的......就算一时之间有别的声音,过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了,对吗? “孔严华!”赵玄极大怒,“你这是在暗示本公会清除异己?!” 孔严华连连摆手,一副绝无此事的模样,见赵玄极怒气不减,他话锋一转:“此事就暂且不提。大都督,照您所言,此战军功第一者,当属赵宁将军?” “你有疑问?” 孔严华反对道:“下官不能问一问?” “那你就直接问,不必拐弯抹角!” 孔严华点点头:“既然大都督公义,那下官就不讳言了。赵宁将军不过是初入军伍,刚开始也只是元神境初期,他是如何能左右战局的? “在大都督的军功册里,赵宁将军斩杀元神境后期三人,中期八人,初期二十多人,敢问赵宁将军是如何办到的?” 这已经触碰到了赵玄极的底线,他对皇帝收赵氏兵权有心理预期,但如此抹杀赵宁的功绩,他却是怎么都无法容忍! 没有赵宁,此战何以能胜? 身为军方大都督,赵氏家主,若是连赵宁的功勋与公平,都无法保证,他都可以改名叫赵无能了! 赵玄极周身煞气森寒:“赵宁冲锋陷阵,身先士卒,但凡上阵,必然浴血向前,斩将破阵,三军将士有目共睹!若非他拼了性命,大军怎能突破白风口?! “孔严华,你莫要忘了,你是大齐的参知政事,你手里的权力,不只是让你用来谋取个人荣华与前程的,你肩负国家社稷,也多少要心存公义!” 赵玄极的唾沫都喷到了脸上,孔严华却仍然面带微笑,擦也不擦一下,颠倒是非也颠倒得坚定无比: “黑石谷战事,大都督可以质疑下官的核查,赵宁将军的功绩,下官就不能有任何疑问?大都督,容下官提醒你一句,这雁门军,可也不是你家的。 “白风口那地方,下官去看过了,只要北胡兵力不足,就没那么难攻克。赵宁将军的头功,下官没法认可。” 跟文官斗嘴皮子,赵玄极没赢过,这是对方的专长。将门子弟善于沙场杀敌,却不善于跟人作口舌之争,临了连拼命得来的军功,都无法得到保证。 这让赵玄极怒火攻心,脸上阵青阵紫。 “白风口要是这么好攻克,我来守,你来攻,咱们试试如何?” 这时,伴随着一个冷漠的声音,赵宁走进了大帐。 他斜眼瞟了孔严华一眼: “参知政事,你有元神境后期的修为,既然你不信我的军功,你我各自挑选五百甲士,实战一场,敢吗?” 看到赵宁进帐,赵玄极心中一喜,郁闷之气霎时被希望之光尽数替代。 赵氏满门上下,就出了赵宁这么个既特别能打,又特别能跟人勾心斗角的极品。现在赵宁来了,赵玄极有把握,孔严华再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这就是赵宁将军?果然年少风流,一表人才。” 孔严华保持着皮笑rou不笑的神色,“不过本官在跟大都督议事,以赵将军的品阶,没资格插话吧?” 赵宁径直在孔严华对面的小案后坐下,摆明了分庭抗礼,淡淡道: “军中强者为尊,赵某不才,因为两战首功,受三军敬佩,现在被大都督临时委以中门使之职,军机大事,都能参与。” 赵玄极哈哈大笑,一副本来没有这回事,但老夫能立马委任的样子,“中门使说的没错。” 孔严华眼帘低沉,心头不快,却无可奈何。 大将出征在外,军中职掌可以根据战事需要临时委任,班师回朝后再正式任命或是撤销。 现在雁门军还没回到雁门关,军务没有结束,什么都是赵玄极说了算。 这时,跟徐再勋同行的官员,进来跟孔严华说了之前赵宁的举动。 孔严华眼神一变,暗暗恼火,徐再勋被打,当众丢了脸,他也颜面受损,当即看向赵宁,责问道:“赵将军,无辜殴打朝廷命官,你眼中还有法度吗?” 赵宁不以为意:“军中自然施行军法。” 赵玄极接过话头:“军棍一百,回雁门关后执行。” 孔严华:“......” 他要信了赵玄极会打赵宁,他的脑袋就不用长在肩膀上了。 就算他监视行刑,打军棍的将士,也能让他表面看起来打得十分狠辣,实际上赵宁屁事没有。 赵宁逼视孔严华:“徐再勋大言不惭,辱我三军,亵渎战死将士,末将忍无可忍。同样的,你孔严华目无英烈,诋毁攻克白风口的将士,我同样不能坐视。 “你要是有种,就在白风口主阵山包,跟我对阵一场,也好证明你说的话,确实可信,而不是在放屁。” 孔严华一甩衣袖,傲然道:“放肆!本官乃参知政事,岂能跟你撕斗?” 赵宁冷笑一声: “你不敢?你若是不敢,大都督自会上书朝廷,你来核定军功,却只会信口开河,连起码的印证都不敢有。到了那时,陛下会觉得你差事办得很好?” 孔严华一副我为何要被你激将的模样,对赵玄极道:“大都督......” “本公认同中门使的意见,军功核定,总要让三军将士信服,参知政事为何不敢做点实事?难道你只会嘴上逞强?” 孔严华:“......” 前来禀报徐再勋被打的绯袍官员,见孔严华被针对,连忙为他出头:“大都督,你跟赵将军这是在逼迫参知政事就范......”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赵宁怒喝一声,“中军大帐,岂容闲人逗留。来人,给我把这个混账轰出去!” 绯袍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