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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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儿,瞻博来了,问你事情,你不要回答。” 医护人员将治疗室的门一关上,外公便立即指导孙媳妇改口供,徐小云对此回应只是缓慢地点了点头。她的脑子本就没有那么发达,一时重新开机,还需要时间。所以,她没有把潘行明突然出现的事情与她的秘密情人联系在一起。而她,也没有好奇心去询问外公与他的关系。 他们守在外面,都拒绝了私人医院特备安排的休息室。徐小云后背靠墙,垂着脑袋,站着一会儿,随即拉了拉外公的衣袖,右手指着身边的走廊座椅。裘盛华慢慢地走过去,坐下去的时候,像是卸下重负似地叹了一口气。 医院一到半夜就很安静,徐小云听见这一声缥缈的叹息,不禁更加用力地捏紧手指。潘行明在承受痛苦的时候,把她的右手死死地攥在手中。她打开手掌心,发现五根手指像一根根又短又粗的、尚未长大的红萝卜。她失落地想道,假如切掉这只粗糙难看的手,能否为潘行明换一个完好无损的身体呢? 她根本用不着医生给出专业的诊断,就知道这个英勇的男人的身体会烙下另一个勋章。她不能像之前一样,误以为他是对她的丈夫有着一份不可告人的爱慕之心,所以才会做出挡汽油和捡戒指的事情。也许……他还做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善举。因此,她认为他有资格获得一个由市长颁发的“好市民奖”。原因就在于他的那些举动不仅由于一位士兵的热忱之心,还源于一个男人的善良之心。 全然不知内情的徐小云把潘行明想得太伟大了,以至于她看到一向被她奉若神明的裘瞻博走来也少了几分热情。她低着头,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沉思。至今为止,无人知晓她脑部的意识结构。裘瞻博以为她受到惊吓,就像遇见上次周老太去世。他本想率先安慰妻子,可是裘盛华冷冷地开口问道。 “人被控制住了吗?” 裘瞻博经过妻子,来到外公跟前,而疑心却没有使他把目光放在真正的谈话对象。 “警方已经逮捕那对母子了。明天,我们再过去作详细笔录。” “你为什么没有把事情处理干净?是你忙着搞你自己的事情,大意了吧。” 确实啊,为公司招兵买马的事情足以让裘瞻博忙上加忙了。他老老实实地认错,而看着徐小云的眼神越发的复杂。过了一会儿,他兀自问道。 “行明怎么会半夜过来老宅?” 外公嘀嘀咕咕地解释道。 “还不是因为你们不给我喝酒,我只能要求他偷偷给我送酒。白天有人看着,我就让他半夜过来。谁知道他正好撞见这劳什子事儿。” 裘瞻博想,以两个男人多年的友谊,发小断然不会看着身为朋友的妻子受到伤害。而且,即便对方是一个陌生人,发小也是极有可能作出舍生取义的事情。因此,他的疑心该收一收了。他看见急症室的门如同封墓门一般坚不可摧,便想着把心神脆弱的妻子带回家给疗养一番。谁知道他要如何“疗养”她! “外公,我看你和小云都累了。不如,我先把小云带回去,明天好和媒体公布这件事情。” 一边旁听的徐小云已经不吃裘瞻博那半真半假的体贴了。她把手捏得更紧了,不等外公回复,便插了一句又快又短的话。 “我要在这里等他出来。” 爷孙来一同看向徐小云,像是都听得出来她语气里的坚决。裘瞻博劝导妻子不必固执,一会儿说时间太晚了,大家都需要休息;一会儿说外公身体不适,应当回到老宅;一会儿又说他如何担心她的精神状况,而倘若不是看徐小云油盐不进,他才把最终目的说了出来。 “明天会有很多记者堵在老宅,他们好奇你和行明的关系多于犯罪分子的事情。你不能说错一个字,就算是一个思考时的停顿都不行。所以,我想和你回去商量一下对策。” 徐小云是代表新时代女性的营销产品。商品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没有能力为自己发声。她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必须经过一个男人带领的一个精英团队的商议。塑造一个隐藏着资本主义利益的共产主义女性的背后,是一篇篇画满了扇形图的统计学汇报和白纸黑字的舆论风向评估报告。 她想,现在虽然是凌晨,但是那一群西装革履的硕士博士们,肯定早就聚在一起讨论在明天之前,给上司交出一份满意的解决方案。她越是明白他们的专业性,越是明白人类的意识从来都没有所谓的绝对自由。大部分人都是无意识地走在小部分人安排的迷宫里。 “我希望明天你能对外宣称,救你的人是我。” 此话一出,外公冷笑一声,而徐小云则抬起头,沉默地用一双凌冽的眼睛看着裘瞻博。她的眼睛就是一张反射丈夫的无耻的镜子。她之所以露出这幅表情,似乎是在告诉丈夫:她已经知道他的真面目了!裘瞻博把眼睛撇开,不敢直视这面镜子。他把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像是在驯服野兽之前的温柔试探,一边摩挲,一边说道。 “监控在警方的手里,他们绝对不会向外泄露。所以,除了在场的人以外,没有人会知道那个男人的真面目。你也知道媒体的嘴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不希望把行明牵扯进去吧?” 难道裘瞻博真的是为发小着想吗?还是说,他其实是想要借此收割一波外界的好感?徐小云不着调地笑了两声。爷孙俩听见了,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因為他們不知道這笑聲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