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船

    饭后收拾东西的空档，陈寂去更衣室里拿手机给克伦克发了条信息。

    ——今天应该不用来接我了，研究所加班。

    克伦克的回复很快，就像一直守着他的信息一样。

    ——整晚都不回来吗？什么工作这么苛刻。

    陈寂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把她要去探索者号这件事情对克伦克讲出来。

    克伦克会担心吗？还是并不当一回事儿呢？也许他只是随口感慨一下，并没有想要听她抱怨或者倾诉的意思。毕竟他们也并没有认识很久，陈寂心中的不安，没办法对克伦克讲。这样想着克伦克又发来一条信息，

    ——抱歉，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陈寂抓着手机的边缘，将这条信息反复看了两遍，斟酌了一下词句，发送：

    ——没什么，是葡港那边有艘船出了点问题，需要我们过去看一看。

    她没有对克伦克说起那艘船的怪异情况，如果她和之前那些登船的人一样没能下来的话，克伦克大概也不会感到困扰太久吧。

    手机又震动一下，陈寂回神去看克伦克发来的消息，

    ——危险吗？我也收到了葡港那边泊停了一艘沉船的消息，那边已经封锁了。不是说登船搜查的人都没能回来吗，研究所派你去？

    克伦克竟然也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陈寂想了想又觉得很正常，她还从来没有了解过克伦克的工作，但是想必他做的也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工作，说不定和政府以及警卫队接触的机会比自己还要多，知道也很正常。

    她回：

    ——是啊，人员名单头一个呢。吃完饭就要去了。

    她没注意到发的消息中已经包含了抱怨的意思，盯着手机屏幕，想知道克伦克会回复她什么，等了两三分钟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陈寂只得收起手机，拿起自己的背包赶往研究大楼外。

    那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了。虽然肤色、人种不同，但神情却很一致得不怎么样，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是第三波消失在船上的人。陈寂无声走到了队伍末尾。听着队伍中人们议论叹气的声音，她想如果这一趟真的回不来的话，和克伦克发的信息会不会是对他的最后一句话。

    人齐之后就出发了，坐着研究所的公车。周围的一切飞速掠过，车开得过快，有人赶着一样，看来是迫不及待将他们送过去。

    天色阴低，厚云凝滞。小雨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划出一道道长长的雨丝。

    陈寂抱着背包，想到自己留在更衣室柜子里的手机，不知道克伦克有没有看到她的消息，又会回复什么。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车停在码头，隔着窗户已经能看到那艘凯琳口中的“葡港幽灵船”。虽然船体遍布着藻类植物与斑驳锈迹，但是陈寂还是一眼看出，这就是她三年前登上的那艘探索者号。

    砰砰——

    她的心脏不安地跳动了几下。跟着前面的人一起下了车，不远处早有人等候，身着黑色的部队制服，面容冷酷，身材高大，眼神中难以遮掩的高人一等和傲慢简直比研究所那群人还要刺目许多倍。

    “警卫队队长，詹姆斯。警卫队会负责各位的安全，当然，情况想必你们已经有所了解。”他耸了耸肩，好像在说如若真到紧要关头，他们也负责不了多少安全。

    詹姆斯继续说：“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登船吧。”

    当然不会有人提出什么问题，已经走到这里，除了登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寂呼出一口气，随着人群登上那艘曾经沉没的探索者号。

    上船的研究员有十名，警卫十五名，登上甲板之后，并未发现异常。

    陈寂看向四周，一切都跟三年前没什么两样。

    进入仪器室后，陈寂很快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这里……”

    她突然开口，走在她旁边的人被吓了一跳，一激灵回头看她：“怎么？”围在一侧的一个警卫也看了她一眼。

    一般没有人会准确回忆三年前一艘沉船里某个舱室的布置，但这是陈寂当初离船之前最后待在的地方，地板倾斜，虽然仪器固定在地板上，但是试管撒了满地。

    所有仪器的位置她都记得，一艘船沉了，又出现了，仪器都在仪器室，但仪器的位置不对，甚至有些并不是曾经探索者号存在过的。

    但她却仍旧觉得眼熟，一定是在哪见过，她没想起来。

    陈寂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茶水站、样品处理间、实验室……所有舱室都和三年前相似。没错，只是相似，一定有哪里不一样了，陈寂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陈，陈。”是刚才那个被他吓到的人。

    陈寂记得她的名字应该是莱茜。莱茜看上去比刚才还要糟糕，脸色苍白到发青，她问对方，“什么事？”

    莱茜的声音颤抖，“你有没有发现，人变少了。”

    陈寂看向四周，全员二十五人，现在只剩下二十一个人，少了两个研究员，两个警卫。

    两个人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足够站在他们附近的詹姆斯听见，他立刻高声喊了句：“停下！有人不见了！”

    原本就心惊胆战的一群人，因为他的吼声更加慌乱，不安地看向彼此，低声议论着。

    “会，会不会是……去了别的舱室。”

    “不可能，我，我一直在队伍最后面，根本没人离开过队伍啊！”

    “消失了，就像之前上来搜查的人一样……”

    詹姆斯紧握着枪，咽了口唾沫：“冷静！有谁最后看见过他们？”

    莱茜颤抖着举起手，“我，刚才，爱丽斯和卡森就在我前面，我回了一下头，再转过来，他们就不，不见了。”

    沉默与恐惧弥漫开来，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消失的会是谁。

    “要不，我们回去吧……这根本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问题。”

    “没错，到底为什么从研究所抽人过来啊，根本没有意义……”

    詹姆斯冷眼看向说话的两人，“继续前进，这是命令。”

    他强硬的态度在这种环境下立刻激出不满，有人反驳他：“谁的命令？我们是研究所的研究员，你们只负责护卫工作，谁命令我们在有这样危险情况的前提下必须向前。”

    詹姆斯冷笑了一声，转而将枪口对准开口的人。

    “你！”

    “闭嘴，接着走。否则，我就不知道枪里的子弹到底听不听我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