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身不由己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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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越啊啊啊啊啊啊你飆那么快干什么!」 「我爽!我爱!老子高兴!」 「放我下来啊啊啊啊!」 胡子越在高中时期天天飆车,还曾经达成偷骑教官重机的创举,他一握上机车手把就变了个人,就像是出匣猛兽一般,双眼燃烧着兴奋的烈火。 「要上啦──!」 胡子越将油门踩到底,我闭上眼睛,祈求老天保佑我不要摔出去。我一颗心随着车速忽上忽下,耳边除了风声啥也听不见了,就这样一路狂飆十多分鐘,我们来到了某条河边,远远的还能看到海。 其实我很担心这个不知分寸的傢伙,会不会骑着骑着就掉河里了,幸好胡子越车技高超,总是能闪过每一辆来车还有每一个障碍物。 「追上它了!」 胡子越忽然大喊,我探头一看,前方有一辆计程车,难道替身就坐在里面? 「要拦它吗?」 「不用!等它到了目的地之后再说!」 计程车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之后停下来了,胡子越也跟着把车靠边停。替身从车里走出来,然后一个人往河岸的地方走去。 「喂!你要去哪里!」 胡子越跟着走了几步,喊住替身。替身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别跑!你也不想想是谁亲手把你养大!喝了我那么多血还敢给我造反!」 「你的血阳气不够,比起活人更像是死人,不过没关係,能动就行了。凭你还不足以控制我,我一开始认主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能有一副身体。」 替身回头,冷冷地看着胡子越: 「我是来捞我自己的。」 胡子越看着远去的替身,苦笑: 「死人吗……我的确比较像是死人啊……」 「你说什么?」 我上前,胡子越似乎没有发现他刚才的自言自语被我听见了,连忙摇头: 「我什么也没说。」 又敷衍我。 替身走到河堤的一路上都没有休息,毕竟是木头做的,不会感觉累。倒是我们在后面跟得很辛苦,河边全是崎嶇的石头路,再加上风大,走得很不顺遂。 「你说你来捞自己的,你是死在这里的吗?」 我向替身搭话,他回答得很淡然: 「是我的朋友把我推下去的,就为了我欠他钱。」 「他杀了你,你怎么没有化身厉鬼去报仇?」 替身停顿了一下,说: 「法律会给予他应有的制裁,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捞起自己的尸体。警察那时只有找到我断掉的手臂和衣服,其馀的躯干全都不见了。」 「你死多久了?」 「不记得。我的rou大概都已经被鱼吃掉了吧,但是如果能找到自己的骨头,我也就满足了。」 替身说着,然后他捡起身边的几个小石头塞进口袋里,我问这是干什么?它答因为这具身体是木头做的,如果没有重物,下水会浮起来。替身捲起裤管走进河里,它没有工具,徒手从被污染的河川中捞起一个个铝罐、塑胶袋。只是不不管怎么捞,就是没有自己的骨骸。我跟胡子越也下去帮忙,既然替身已经不听话了,胡子越也没有办法做些什么,现在也只能快点让它了结心愿投胎去,再养一具新的替身。 「你到底要去找什么啊?如果不是很急的话,暑假再去也行啊?」 我从河里捡起一颗破掉的皮球,问身边的胡子越。 「我就是很急啊,而且我也不能保证能在暑假的期间找到,说不定我这一去要离开个一年半载。」 胡子越一边回答,一边抬腿甩掉咬住自己脚趾头的小螃蟹。 「要去那么久!怎么不乾脆休学算了?」 我已经忘了原本的目的,眼尾扫到一条路过的鱼,突然玩心大起,伸手去抓。 「这事不能让我父母知道啊,我是瞒着所有人的。」 胡子越也过来帮我抓鱼,替身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没注意到我们已经完全分了神。 这时替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我们旁边,我发现它的脸居然像是吸水的毛巾一样变成了深色,浸在河里的双腿也浮肿了。 「我觉得身体好重。」 替身说完,胡子越才惊觉它已经吸饱了水,纸糊的外皮开始剥落了。 「快上岸!这骨干很贵的,要是坏了就不好了!」 死要钱的胡子越把替身赶回岸上,替身不能动了,坐在地上看起来颇有几分落寞。胡子越把替身的衣服脱掉,用自己的外套帮替身擦乾身体,替身静静地看着胡子越,忽然开口: 「如果真的找不到我的骨头,那就乾脆把我灭了吧。」 「为什么?」 胡子越问,他仍没有停下动作。 「心愿无法达成,我永远都不能投胎,与其继续留在这令人绝望的世界,不如直接杀了我。」 替身脸上虽然木无表情,但仍可以感受到它说这话时的痛苦。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现在就灭了你。」 「不要!我想再找找看!」 「……」 果然是「死人直」呀。 我们从中午一直找到黄昏,还是没有骨头的踪影。毕竟事情都过了那么久,连死者自己都不记得确切的日期,说不定骨头都被冲到下游去,或是被人私下处理掉了。替身似乎是出自愧疚,在搜寻工作四个小时过去之后,终于愿意放弃,让胡子越把自己的魂灭掉。 「那你得先跟我回去,我的傢伙都放在宿舍里。」 胡子越没有反对,或许他也想快点把这魂赶出替身,好养下一个吧。没用的东西留着就是累赘,这是他的座右铭。 「三个人要怎么坐?」 我看着向小郑借来的机车,提出了最根本的疑问,双载危险三贴违法。 「替身又不是人,就当做我们带了个等身大的娃娃出门就好了。」 胡子越跨上后座,替身夹在中间,看来又是个要我载人的节奏了,虽然替身没有安全帽,不过它只是块木头而已,戴不戴安全帽都没关係吧? 然而上路没多久,胡子越又以我骑得太慢为由把我赶下去,再次上演极限运动般的飆车戏码,我坐在后面都替这位残障人士捏了把冷汗。 玩火会自焚,飆车会犁田。这附近一带都很偏僻,路上几乎没有行车,胡子越本来在路口来个帅气的甩尾,结果重心不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替身毕竟是木头,撞了也不会痛,跌在地上立马就爬起来了,还顺便扶起机车,而我跟胡子越则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靠!」 胡子越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小郑的车怎么样了,果不其然,车头凹陷、灯裂了一个。 「失算了,我干嘛跟他赌啊!」 「我就说你不能骑车!每次都这样玩命,你……」 我正想说他一番,却发现地上有一大片的血跡。 「该死!我他妈的要赔钱了!」 胡子越还在怨念,我连忙打断他: 「别管钱了啦!你都不痛吗!」 「我又没受伤,干嘛要痛?」 胡子越话一出口,我跟替身都愣住了,因为地上那些血,正是来自他的手肘跟膝盖。 他的裤子磨破了,膝盖的皮肤也被刮掉了一层,鲜血汩汩流出,但他本人却完全没有发觉。照理来说受了这样的伤,哀嚎都来不及了,还能这样泰然地站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你的膝盖!胡子越!你到底有多爱钱啊!」 被我这么一说,胡子越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的血吗?」 「不是你的是谁的!快用什么东西来包扎一下……」 「用这个吧。」 替身说着,把自己的袖子捲起来,拆下缠在手肘处的绷带: 「这是用来固定我的关节用的。」 我因为着急,手一直在发抖,当我紧紧地把绷带缠绕在胡子越的膝盖上的时候,我看着都替他疼,他却连唉都没唉一声,好像伤口根本不在他身上 「你别撑啊,痛的话就喊出来,你这样我看得更难受。」 「……」 胡子越还是没有吭声,我发现他脸色已经全白了。 我说要送他去医院,他却坚持要先把替身送回宿舍,我说不动他,只好听从,让替身在宿舍里待着之后又去了小郑在的机车行,他一看见我们两个狼狈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口气道车坏了没关係,人伤了可不行,他说夜明珠不要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最后在我半胁迫之下,胡子越还是去了医院。 我自己受的是小伤,自己擦擦药就行了,胡子越可不是,我很讶异他居然还能够 走路,这惊人的耐力让我佩服。 然而隔天,我才知道这跟耐力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