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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们白水帮,从这里拉出来

    似乎从十几年前开始,老城区就成了一片割裂的地方,一半是内敛奢华,另一半是沸反盈天。

    老城的北面是连片的机关单位,那些有头有脸却又不便抛头露面的人就住在这附近,十几年前老房子拆迁以后圈出了一大片地,盖起小区,取名正德江山,这些老一辈子的有钱人就纷纷搬了进去,而出了正德江山往西南走,跨过潞江,到了城南路,就是一片鱼龙混杂的贫民窟。

    储二才就把星琴约到了这里。

    星琴以前没来过这里,只是听说过这里的环境很差,遍地都是不正规的yin窝和小赌坊,还是很多毒品和自制军火秘密交易的据点,因此许多小帮派混杂在这里讨生活。

    据说,前几年城南路里械斗不断,这些年才好了一些。

    星琴被储二才领着在几条巷子的尽头拐弯,皱着眉头躲开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干瘦蜡黄的手,进了一间略宽敞的麻将厅,穿过刺耳的洗牌声,厚重的大门将喧哗声隔开,几个男人坐在装潢精致奢华的房间里。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星琴看到储二才先和他打了个招呼,把他的身份猜了个大概——估计是某个帮派的头儿。

    这些年关于城南路的真实情况,道上流言不断,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了许多,但是上面的人似乎更加头疼了。

    星琴就撞见过几次,有政府的人暗中来北党找王忠,希望北党可以出手剿灭城南的黑帮,但王忠这几年越来越不耐烦这些纷争来往的事,总想着能放权给姜清,所以始终没有点头答应。

    星琴也不怯,抬眼扫视了一圈,把位上几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些人可能就是那些高层苦恼的源头了。

    储二才引着星琴在靠门的地方落座,然后跟着在他身边坐下,开口向他介绍。

    “这位是我们白山帮的大哥,许白水。“

    许白水看起来三十出头,年纪不算大,周身也没有其他头子身上那股子桀骜的煞气,反而是摆出一副笑脸,笑得豪爽,可若是细看他的眼神,就能发现那潜藏在笑意里的野心和狠辣。

    星琴在黑帮了混迹了这些年,看人这件事,也说得上是稍有心得,他自然察觉出来这位大哥的不单纯,因此他也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冲着那人微微点了点头。

    “是您想见我?”

    许白水冲着星琴举了举杯,然后仰头把杯里高度的白酒一饮而尽。

    “我当然是想见星琴老弟,但是——我们也不勉强,想走,随时可以走,我们不兴强迫人的那一套!”

    许白水的语气里混入了些调笑,周围的几个人也纷纷毫不遮掩地笑起来,几人面前的酒杯都空下去,又被无色的液体填满。

    星琴没有放下心里的戒备,更没有喝酒,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储二才。

    储二才无比精明的一个人,察觉到星琴的视线后,立马收起看戏的神色,坐正了身子,端起杯子浅浅品了一口。

    “星琴老弟,我们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

    星琴握住座椅的扶手,急问出口,等话飘散在空气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情绪。

    “不仅是帮我们,也是帮你自己。”

    储二才没有理会星琴急切的追问,继续着自己的话。

    “你应该听说了,城南路这些年太平了不少,那是因为,这里大大小小的所有帮派,实际上都被我们白山帮摆平了,可以说,城南这一片,现在是我们白山帮的天下。

    但是,我们也知道,现在顶上的那些人对我们虎视眈眈,总想着要我们在这交城混不下去。

    因为我们没有像样的身份,没有能拿到明面上的产业,不仅不在那些老狐狸的保护伞之下,还总是给他们惹麻烦。

    我们有钱,我们也有人,但是,钱不够多,人也不够强,我们现在来钱的路子,都太脏了,现在,我们需要转型,我们得从这片破地方,走出去。”

    储二才停下来喝了口酒,坐在星琴对面一个被叫做六安的小眼睛男人接着开口。

    “我们听说了,王忠可能就要没了,他肯定打算把北党留给那个——姜少爷吧,那你和他那个小女儿,可就什么都没了啊。”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我们?我们天天混在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知道的消息,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你们这些事,在其他人那,可能是打探不到的秘辛,在我们这,就是——”

    “闲话!”坐在六安左边的胡彪开口,把话头截了过去,“他娘的,不就是人多点,成的年头早点吗,高贵个rou,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不一定拼得过我们。”

    “老胡,”许白山喝住胡彪的醉话,手掌撑在桌子上,倾身向前,似乎想要拉近和星琴的距离,“我们哥几个要的不多,只是想跟老弟你说点心里话。”

    “我们帮你,你来做北党的头儿,把我们白水帮,从这里拉出来。”

    许白山抬手,往窗外的虚空中点了两下。

    “你们想怎么做?”

    星琴感觉脑子里轰得一声,他攥着拳头,努力稳住颤抖的声线。

    “老弟,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少装蒜,杀人就是头点地,这点事,还有啥可避讳的。”

    胡彪性子急,忍不住开口。

    这回许白山没有再反驳什么,只是转着手里的酒杯。

    “星琴老弟,王忠现在的情况——危在旦夕,只要杀了那个少爷,一切顺理成章,就都是你的了,他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掉我们的算计。

    再说了,就算不成,火拼的事,在咱们这条道上,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成功率是多少,要是暴露了,咱们都活不了。”

    “这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反正我们是一定会搏一把,如果你害怕事情不成掉脑袋,那你大可以选择退出,我们不会勉强你,可用的大有人在,不过你是其中的最佳人选罢了。”

    许白山停住话头,一直沉默的储二才适时开口。

    “星琴老弟,如果是一击即中的简单事,我们不会大费周章地找来你。

    我们不能保证一定会万无一失,所以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谋划谋划。”

    “他说要跟我结婚。”

    沈辰猛地直起上半身,瞪着失焦的双眼冲着空气愣了一会神,才转过来面向吴和婉。

    吴和婉正坐在餐桌上,脸上映着电脑屏幕的白光,拄着胳膊眼神熠熠地盯着对面的沈辰。

    “他是认真的吗?”

    “我不知道。”

    吴和婉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下去,她低下头去,后背像个虾米一样弓起来。

    “什么叫你不知道啊?”

    “就是……就是不知道啊,那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啊!”

    沈辰站起来,扯了扯在薄毯子里团成一团的衣摆,走到吴和婉对面坐下。

    “你总得稍微有点感觉吧,啊——”她从桌面上巨大的白色布袋里翻出来一包薯片,哗啦一声撕开,示意吴和婉张嘴,“那你大概描述一下他跟你说这话的场景。”

    “嗯……就是……有一天,对,他大晚上来找我,然后他一进屋,就……”

    沈辰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随口接茬。

    “就怎么?”

    “就脱我衣服。”

    吴和婉手指在键盘上胡乱地敲着,嘴巴下意识地抿起,假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听到她的回答,沈辰往嘴里送薯片的动作一顿,随即开始用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盯着吴和婉。

    “你、你干什么?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是谁?把我的吴和婉还给我!”

    吴和婉啪地一声合上电脑,“去去去,上一边去。”

    “不是,你不是天天号称自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女战神嘛,干嘛突然变得,不是装得这么纯情。”

    “这能一样吗,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和陈正言交往的,”吴和婉从沈辰手里抢过薯片,“再说了,家里一直催我,烦得要死,陈正言还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沈辰点了点头,“嗯,那然后呢,脱你衣服?”

    “然后?然后就——这样那样,然后他就说让我跟他结婚。”

    “没了?”

    “没了。”

    两个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他喝多了?”

    “看起来不像。”

    “那——你怎么想?”

    沈辰把薯片嚼得咯嘣脆响,可是眉头却紧紧地锁着,神色严肃得好像她嘴边不是薯片的残渣,而是一根沧桑的烟。

    吴和婉也好不到哪去,她深沉地盯着餐桌上的花纹,手指在电脑背面摩擦。

    “我有点想答应他。”

    “嗯——等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一个多月以前吧。”

    “什么?这么长时间你都没告诉我?”

    沈辰暴起,一把捏住了吴和婉的下巴,疯狂地左右摇晃着,似乎是想要把她脑子里的粉红泡泡水晃出去。

    “你还敢说,你都多长时间不见人影了,天天和你家姜清腻歪在一起!”

    吴和婉也不甘示弱地摇晃着沈辰的肩膀,在她看来她们两个脑子里的泡泡水含量不相上下。

    “所以他后来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嗯……他后来也提过几次结婚的事,但我都心不在焉地听着,也没接话。”

    “嗯,那他有没有说以后的打算什么的,总不能一直是——这个——工作吧。”

    沈辰晃累了,瘫坐在椅子上,牛奶吸管斜插在她的嘴角。

    “就算你不介意,你爸妈也不可能会接受的。”

    “陈正言跟我说过一回,他说这些年姜清给他的待遇一直不错,他自己也有点积蓄,他想辞职去创业,等稍微稳定下来再去见我爸妈。”

    “嗯。”

    “我觉得也挺好的,先不管能不能挣到钱吧,创业中的青年,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吴和婉双手比划着,然后认命地低下头,“总比被人知道在姜清的单位上班要好一些。”

    “所以——”

    “我决定答应他,然后先跟我爸妈说一声,让他们不用再逼我相亲去了。”

    吴和婉走过来,低下脑袋,整个人不管不顾地往沈辰怀里拱。

    “我终于要解放了!”

    “你爸妈还没说同意呢。”

    “他们?差不多就行了,反正只要我能结婚,他们怎么都好说。”

    “我想吃你做的糖醋小排和醋溜白菜。”

    “你自己去看看你冰箱里有几片菜叶子?”

    “点外卖吧。”

    “诶!起开,压我牛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