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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上)

    1、

    霍言比凌睿更早认识王越。

    那天他从外面回站里,远远看见一个穿着蓝色牛仔外套,戴着深灰色头盔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大束鲜花,和门口的保安争执。

    霍言走过去,保安说“站长,你来了。这小子的非要把花送进去,我不让他还和我吵起来。”

    “你好,我是东山消防站的站长,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

    霍言转过身面对着男人愣住了。这个人的五官与郑志相似,圆溜溜的黑色瞳仁和郑志一样会发光。只是他的身形同郑志相差甚远。郑志虽然爱吃好吃,但吃的都是rou,长得蛋白质,加上队里训练量大,身上该有的肌rou一处不少,挺直腰板立正站好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小太阳。面前这人却始终驼着背,全身充满了小人物的卑微麻木,畏畏缩缩的被迫把身体打开应对生活。他和郑志,一个向上,一个在下,云泥之别。

    “你是站长?那这束花我就给你了。之前你们帮一个jiejie把她家猫救出来,jiejie想感谢你们,但一直没有时间,就让我买束花送给你们,然后跟你们说谢谢。谢谢你们救了她的猫。”王越把花塞进霍言怀里,又向他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见霍言对他随了军礼,便骑上他的小破电动车继续在烈日下来回穿梭。

    2、

    当晚霍言做了个梦。他梦见郑志,又可能不是郑志。梦里郑志面朝太阳背对着霍言,阳光洒下来,拉出长长的影子。霍言向前迈了一步,想踩住那道人影。落脚却发现影子向前跑了一步。霍言又走了一步,影子也跟着向前。他疑惑得抬头发现郑志依旧站在那里,自己走了半天,原来是原地踏步。

    “小志”霍言喊了一声

    那人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小志,过来。”霍言边喊着郑志的名字边向他招手。

    那人转过身来,还穿着平时出警的衣服没有脱下,看见霍言,高高的举起胳膊向他挥手,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

    “小志......”霍言试图跑过去拥抱郑志,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大群蝴蝶挡住去路。

    暗红色的蝴蝶漫漫洋洋,毫无章法的到处乱飞。郑志头顶的太阳也消失了,周围瞬间失去光彩暗了下来。郑志被红色的火焰围了一圈,凶猛的火舌不断舔舐他的衣服。

    “郑志!”

    霍言想起了那天晚上,郑志牺牲的那天晚上。漫天的灰烬挡住他的视线,他只能看见郑志一个人被坍倒的铁管压住,胸口被殷红的血液浸湿。他想进去救人,窜出一人高的烈火死死拦住。

    “霍言,带给我妈。”郑志用尽全身力气摘下头盔扔出火海。

    霍言透过火墙的一丝缝隙看到郑志疲惫地躺在地上,目光和自己对视,笑了一下,说 — 我爱你。

    霍言已经经历过一次分离,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勇敢的伸出手穿过灰烬,穿过火墙,拉住郑志,用力将他带出来。

    大火熄灭了,留下一地黑色的碳化物。

    出来的人明显不是郑志,他穿着破旧的牛仔褂,脸上脏脏的,发现霍言拉着自己手,露出惊讶又害羞的表情。是上午那个送花的。

    3、

    第二天,霍言点了一份外卖,买了一份鸡腿饭。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怀念郑志还是想再见见昨天那个送花的。

    外卖送来了,居然真的还是昨天那个人。

    “霍先生的外卖。”

    “我的。”霍言向他伸手

    “你是......霍站长好。”王越看着霍言反应了几秒,然后傻愣愣的冲他敬礼。

    “我叫霍言。好巧。又见面了。”

    “嘿嘿嘿,好巧。我叫王越。昨天刚调过来负责你们这片送餐。”

    霍言站在王越面前,眼神向下仔细打量。和昨天一样穿着,泛黄的衣领,带着几道捋不平的褶皱,袖子有点长往上折了一道,袖口缝了一块白布,上面有几滴透过外卖袋子滴落的油渍。半新不旧的外套被洗的干干净净,除了几处无法清洗干净的脏渍。顶着太阳在城市里穿梭,让他的皮肤被晒成粗糙的深麦色。最像郑志的那张脸倒是清秀干净,圆不溜秋的大眼睛自带灵气。

    “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见面了?”霍言接过外卖说到

    “啊?啊,是...是啊,可以”

    “那明天见,不耽误你送餐了。”

    “嗯。”直到王越骑出他的视线,霍言才拎着外卖回去。

    4、

    此后,霍言每天都点外卖,然后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王越过来。

    他慢慢知道王越小的时候父母出车祸去世了,他的哥哥王超也因为撞击导致脑部受损,智商停留在七岁。王越没读完书就被赶出来打工,和王超住在脏乱的廉租房里,吃汤喝粥,几天吃不到rou。每天送外卖从早干到晚攒下一点钱给王超看病。王越过的远比霍言想象的苦,他讲给霍言听的时候,声音带着疲惫。劳心劳力看人脸色的幸苦工作,生活却不见起色,他依旧过的很艰难。

    他像小志,又不像小志。霍言这么想。

    郑志是花田里的向日葵,永远灿烂,永远追着太阳,永远蓬勃向上。

    王越是水泥砖缝里的杂草,若有若无的太阳,不知从哪里的一点水分,抓住机会他就会生长,但也只能长成一个小嫩草,被顽皮的小孩随手一拔就失去了生命,丢在地上被脚踩车轧得蹂躏。

    5、

    后来,霍言再也没有见过王越。

    他想给王越发消息问他出什么事了。打开手机,翻了一圈结果发现......

    他们每天见面聊天,知道对方的家境、生活、工作中遇到的大小事,连站里的人都知道门口那个长得像郑志的送外卖的叫王越,和霍言关系很好。

    但是霍言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他跑去王越工作的那个外卖公司,那里人的告诉他,王越已经辞职离开了。他要来王越的手机号码,打过去发现手机关机。霍言烦躁的放下手机,给那个号码发了条消息。

    王越,我是霍言,这是我的号码。我刚才打电话给你,但是你手机关机了。我听说你不送外卖了,是找到新工作了吗?你......还好吧?

    一个星期,霍言没有收到王越的消息,也没有接到过王越打来的电话,他听不到任何王越的消息。王越这个人就像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一样。

    霍言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王越这个人,还是自己太想郑志了,才幻想出一个这么一个人。

    他向站里请了一天假,准备去医院看看。

    6、

    “你的精神很正常,各项检查指标也都很好,没有出现异常情况。至于你说的那个朋友,可能是搬去了别的地方,你也说了他很穷还有一个生病的哥哥要照顾,大概是有什么突发状况要处理,来不及管其他的事。你也别太担心,这个城市就这么大,总会再见的。”

    “好的,谢谢医生”

    霍言边说边从治疗室里出来,关上门,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越”他喊着那个担心很久的名字

    王越拎着一个灰色的保温袋听见有人叫他便转过身来 “霍言?”

    “你怎么在这?生病了?还是...出警受伤了?”

    霍言看着眼前的人有点恍惚。王越比之前白净了不少,脸上洗不干净的灰黑色污迹消失了。之前扁巴巴的小脸圆润了点,下颌的线条更圆滑了。层次不齐的刘海不再因为汗液黏在脑门上,吹干洗净蓬松的搭在额头,整个人看上去乖乖巧巧地,像是被人宠大的小公主不谙世事。换了一套自己从未见过的新衣服,不再是宽松托拉的牛仔外套配运动裤,黑色条纹卫衣和白色直筒裤很合身,很适合现在这样的王越。

    “我没什么事,就是体检。”霍言撒谎了,他没有告诉王越自己是因为他才来的医院。“你是来......看你哥哥的?”

    “啊,不......不是,我......我是来看...看朋友的。”王越突然很慌乱

    王越居然还有除自己之外的朋友,霍言有些惊讶

    “我我先去给我朋友送饭了,要不然他要等饿了”

    “好。”

    话没说完,王越就走了

    霍言思索着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王越的联系方式,转身又顺着王越离开的方向去找他。

    7、

    王越自然是来找朋友的,男朋友。

    自从两个星期前,自己成为凌睿的男朋友,凌睿便让王越每天都给自己送午饭来吃。

    王越也不嫌麻烦,每天早早去菜场买新鲜的蔬菜回来,给凌睿和自己还有王超做饭,然后在装进保温饭盒里,每天定时定点的出现在凌睿办公室,等着和凌睿一起吃饭。

    王越很怀念一家人坐在一起围着一桌菜开开心心的吃饭,但是他七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那种温暖,凌睿重新给他那种快乐。两个人坐在凌睿对面那张空闲的桌子上,铺上废报纸,围着几个小小的白色不锈钢盒子,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吃饭。凌睿说我很喜欢,王越也是。

    今天小越来迟了,已经铺好报纸的凌睿一边转笔一边想

    “凌医生。”王越冲进来

    “小越,今天怎么来迟了?路上堵车吗?”凌睿扶着匆忙的王越

    “没有,我遇到之前的朋友了。”

    “小越的朋友?”

    “嗯,他可厉害了,是消防站的站长,每天救好多人呢。”

    “我每天也救很多人呀。”凌睿暗暗地吃醋

    “可是他们的工作很危险,之前油罐厂爆炸那次,他们队就有好几个人牺牲在里面了。”

    “霍言的朋友也牺牲在里面。”王越说这话时声音委婉地小了些

    “他叫霍言呀?”

    “嗯。”

    霍言,这名字和他工作倒是挺配,凌睿这么想着,“他家是不是有长辈也从事消防工作?”

    “是啊,凌医生你怎么知道?他父亲曾经也是消防员。凌医生你认识他啊?”

    “不认识,我猜的,吃饭吧。”凌睿拿起一双筷子递在王越眼前

    “哦好。”王越接下筷子,坐在凌睿旁边,夹了一块中午刚炖的排骨给凌睿。

    8、

    霍言找到凌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凌睿正在约王越晚上一起看电影。

    “我...我想去看看哥。”霍言听见王越拒绝了对方

    “我们下午去看王超,然后晚上去我家吃饭看电影行吗?”

    “凌医生......”

    王越和凌睿的交往并不纯洁。凌睿答应帮忙治疗王超的病,王越没钱去报答凌睿,只有一副耐草的身子能够被凌睿翻来覆去的不断猛烈的屮弄。

    他们第一次做,是凌睿刚做完手术的一个夜晚,在办公室凌睿现在坐的那张椅子上。

    凌睿抱着王越压在自己胯上,一下一下的向上顶撞。王越双手紧紧的抓住凌睿身上的白大褂,被凌睿草的疼了,就咬住下嘴唇,让自己的身体不会紧张地缩起来。凌睿亲亲他的耳垂,“小越,叫出来,我想听。”

    王越张开了嘴却害怕的把声音藏在喉咙里只发出唔嗯的呻吟。凌睿停下身上的动作,点开一部恐怖电影,把声音调到最大,主角们的尖叫声、汽车的爆炸声、高楼的倒塌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小越,别害怕。现在除了我不会有人听到了。”

    凌睿做完的时候,王越累趴在凌睿身上,他撑着椅把想站起来离开,还没直起腰就双手失力砸在凌睿胸上。王越浑身酸,像被人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凌睿搂着他酸痛的后腰,“别动,你歇会。”

    王越转过头不去看凌睿滴着汗的性感脸庞,看见电影似乎到了结尾,主角团互相搀扶着上了一架直升飞机,离开了这个恐怖之地。

    “凌医生,我明天想去看看哥”

    “好,我陪你去。”

    之后每次凌睿都借着看电影的由头和王越doi。每个深夜,他满身狼狈躺在凌睿身边,投影仪上放着主角充满希望的迎着光离开黑暗。

    王越没看过电影,只有时去送餐的时候瞥见一点片段。他想和凌睿说我们今天能不能不做,只看电影,但他不敢,他害怕。明明凌睿没有拿给哥治病这事威胁自己和他做,但王越还是害怕,害怕凌睿说”好。”

    他需要凌睿和自己doi,需要凌睿给自己提要求,需要凌睿需要自己,这样他才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

    王越,你需要凌睿,凌睿也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