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转学

    保送的名额公布还要过段时期,可丹恒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的重担轻了不少。

    他如往常一样,上学、打工、照顾三月七。火锅店的老板夫妇听说他时常深夜下班回到家才吃晚饭,不赞同的看了看他,嘴上说着年轻人才要多多注意身体,不然等到了他们这个岁数,浑身都是毛病等等。

    夫妻俩时常留他吃饭,丹恒感谢了他们的好意,但解释说家里还有人做好了饭等着他回去,便不在这里吃了。

    一旁偷听的女儿露出失望的表情。

    男主人好奇他家里还有谁,丹恒含糊其辞,只道是meimei。

    想到这么个看身份证也才刚刚成年不久的男孩,失去父母不说还要独自照顾meimei,女主人心疼的看了看这个相貌格外精致的男孩,听说他在学校里的成绩也是拔尖的。

    这么优秀的男孩子,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不知道会有多幸福,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偶尔谎称厨房做多了东西,剩下也是浪费,让他带回去和meimei一起吃。

    丹恒看着食盒里色香味俱全的炒饭,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剩下的。

    但他没再拒绝老夫妻的好意,这是他在这世上难能收到的纯粹的善意,丹恒对着他们露出了柔和的轻笑,再次谢过二人,便打算回去了。

    留下看到他难能一笑的夫妻二人在原地发愣,良久,女主人一激灵,像是才回过神来。

    “哎呦,多俊的孩子,多俊呐。”

    第二天是周末,丹恒却不准备去上班,他早早和火锅店请了一天假,随后拉着被口罩和帽子包裹的严实的三月七,直奔这附近的警察局。

    小民警听了他的叙述,又看了眼在他身后有些胆怯的粉发女孩,涉及到人口贩卖的事情,他直觉事态确实比较严重。

    他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你们等我去和队长说一下。”随后招呼旁听的女警,给紧张的女孩倒一杯水。

    女警特意拿了甜甜的橙子汁,安慰着她:“小meimei,不用怕,既然来到警局,这里的民警都会尽全力保障你们的安全。”

    三月七谢过她,接过杯子握在手心里,不发一语。

    不一会,进去给队长打报告的民警也出来了。看了眼他们,叹了口气。

    “抱歉,但近期确实没有什么有关赌徒落网的案例,陈姐特意去查了吸毒人员的卷宗,也没有符合你们描述的年龄和特征的女性。”

    他看丹恒没有波澜的神色,继续说到:“我们初步猜测她的姑姑惹上的是本地的地头蛇团伙,这群人行事谨慎得很,我们警方也被他们折腾的无比头疼。”

    “请问你们还有其他亲戚吗?”

    三月七缓缓摇头,丹恒顿了顿,也摇了摇头。

    民警长叹一声,“你们描述的那位女性,陈姐去查她的行踪轨迹时,发现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入赌场,也没有任何的交通消费记录了。”

    “依照她交不上巨额赌债的前提,和这里的地头蛇一贯的处事风格,我们怀疑她很可能已经被那伙人灭口了。”

    他看到三月七惊讶的表情。“但这种事情说不好,隐姓埋名也可能是为了躲赌债。”

    “总之,我们日后会留意你姑姑的具体动向,如果真能顺势连根拔起,你们也算是帮了我们警察一个大忙了。”

    “留个联系方式吧,有消息了我会立刻通知你们。”民警对丹恒说道。

    丹恒和三月七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他们俩去路边板面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全当解决了晚饭,便直接回了家。

    一路上三月七都在发愣,她思考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来没有想过姑姑或许已经死了这种可能性,虽然现在还未证实,但确实给她提供了一种思路。

    回想起这几个月,她在丹恒这里白吃白住的好不快活,虽然他从未提起,但想也知道同时承担着两个人的生活成本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压力会有多大。

    他真的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与此同时,看看自己回馈给了他什么呢?

    她欠丹恒的实在太多了,在偿还这些之前,至少不能心安理得的继续让他担起所有。

    “丹恒,你明天能带我去你们学校吗?”

    丹恒接水的动作一顿,他皱眉看向三月七:“你是想……”

    “我想去办转学手续,能请你帮忙吗?”

    “你决定要转学了?那你之前的学校……”

    “很久没有去过了,前段时间老师给我打过电话,还打算来看我一眼,但听说我在别的省,就作罢了。”她抿抿唇:“我……想和你一起上一个学校。”

    丹恒看她神情坚定,想来是考虑很久了,她既然意已决,那他便不再费口舌多劝。

    “那好,你明天早上和我一起走。”

    三月七惊喜的抬头,她原本以为丹恒顾虑安全因素会拒绝她的请求,让她在在家躲一段时间,没想到意外的顺利。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想到他打工的事。

    “那,你能帮我问问你现在工作的火锅店还缺……”

    “这个以后再说。”

    丹恒打断她的话,神情严肃。三月七惯会看他脸色,一见此状便讪讪作罢,但想起明天开始就可以去学校,止不住的开心还是从心口慢慢涌了上来,她步履轻快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丹恒看她转着圈的转进门,无奈摇头,轻轻的笑出声,她倒是挺会知足的。

    整个转学过程意外的顺利,三月七特意请之前老师的打来电话帮她说明情况,年级主任了解了大致情况,又看了看她往常的成绩单,才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综合类试卷让她在自己面前进行一个简单的小测试,三月七做完后,他拿来看了看,这段时间荒废不少,很多题型做不出来,但能看出基础打的比较扎实。

    人虽然失忆了,好在知识没忘。

    三月七就这么转学进了丹恒的学校,但她成绩不如丹恒好,只能进七班这种B类班级。

    重新回到校园生活让三月七变得无比兴奋,课间时间有事没事就去找丹恒,有时是课堂跟不上老师的节奏听课而在课下急忙去找丹恒要学科笔记,有时是让他帮忙参考学校的社团活动哪些更有利充实,有时只是单纯的和丹恒呆在一块看书。

    她自失去记忆后,在这世上最熟悉的人、最亲近的、最信任的人都是丹恒。

    这块人际空白在未来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被分散给其他人,但在当下的阶段,她愿意相信的只有丹恒一个人。

    所以景元买完水回来以后,不出意外的又看到了那个整日像块牛皮糖一样粘着丹恒的女生。

    好像就是从某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这个女生像是凭空冒出来专为克他的,她不厌其烦的在一次次课间从楼上跑到楼下来,对着丹恒问东问西,她怎么就能有那么多问题要问,景元想。

    她的言语动作没有丝毫的边界感,趴在丹恒桌子上发牢sao、遇到新奇的东西就疯狂晃着丹恒的手臂,从他背后突然出现拍他的背或者吓他。

    看着班里的女生偶尔看过去的幽怨目光,景元背过身站在前面黑板写课表,样子看起来事不关己,只是攥着粉笔的手却越来越用力,几乎将粉笔折断。

    旁边值日的同学看到被他摧残的不成样子的粉笔和黑板,惊叫一声:“班长?”

    这一声终究是害的粉笔被彻底折断,黑板被划出深深的沟痕,景元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捡起粉笔残渣,扔进垃圾桶。

    等到了午休时间,还不等景元和丹恒说上话,她又会风风火火的出现,拉走他去食堂吃饭,吃完饭便拿出带好的笔记,拉着丹恒给他讲自己今天遇到的不懂的问题。直到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快响,俩人才分开。

    景元远远望到他们的背影在树下靠在一起,他拿着自己连续一周不被用到的便当盒转身,将里面精致的饭菜一点一点慢慢的倒进墙边的垃圾桶,随后把无辜的盒子扔在地上,一脚踩碎。阴沉着脸转身离去。

    放学的铃声响起,丹恒在最后一节课被物理老师单独叫去办公室批改卷子还没有回来,景元原本想等他一起走,道出自己近日的委屈和疑虑,他知道丹恒每天下课都直接去东街的火锅店打工,不会和女孩一起走。这是他近日少有的不被占用的固定时间。

    但看样子今天是没有机会了。景元整理好个人的东西,出了教室,抬眼便看到那个女孩站在走廊的身影。

    女孩余光撇到有人出来,原本跑了过来,看到是他之后连忙刹住脚步,但想了想,还是朝他走了过来。

    景元冷着脸看她走到自己面前。

    “你好同学,请问,你知道你们班的丹恒去哪了吗?”

    景元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她向他询问丹恒的去向,就像是她才是本该知道这些的人。这些日子里她用自己的方式无时无刻的炫耀着丹恒对她的偏心,那姿态贪婪而又丑陋,让他作呕。

    与这个女孩亲近行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对自己的疏远,景元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具体犯了什么错,就这样被稀里糊涂的被判了刑。

    接近丹恒在这些人身上怎么就看起来如此容易,无论是刃,还是这个女孩。到底他们是特殊的那个,还是自己才是特殊的那个。

    想到前段时间情报探子捎过来的口风,话里话外暗示着远在异国执行任务的刃似乎已经提前回国,时间就是今天,一下飞机便不知所踪,虽然他的行事作风一向诡谲,在任务之外的时间,他的属下想要找到他难如登天。

    只有景元知道,他这么急切着回来的理由。

    看向一脸期待着望着他的女孩,景元扯出一抹笑来。

    “同学是想找丹恒的话,他现在在办公室哦。”

    “不过应该也快出来了,一会见到了丹恒,我可得好好说说他,怎么能让女孩子一个人等他到这么晚呢,这天都快黑了。”

    “所以,一会儿啊…”他的笑越来越大“可一定记得让丹恒陪着你回家。”

    借刀杀人是他一贯的排除异己的手法。他了解那个男人的手段,这事若成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来。

    毕竟,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