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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拱了拱枕寒山的掌心。枕寒山笑了起来,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条果干,递到兔子嘴边。白兔嚼着果干,眼睛望着那几具尸体。繁密茂盛的藤蔓将尸体绞成零碎的rou块,然后将它拖至地底。黑血滋润后的土地迅速长满了青草,绿意掩盖了被血浇灌的土地,除了空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现在已经看不出这地曾发生了一场残忍的屠杀。枕寒山面部的黑纹一直没有褪去,他也不再用混淆术遮挡住脸,直径回到客栈的住处。客栈的小厮撞见了从后院回来的枕寒山,手中盛水的盆险些打翻在地。小厮匆忙收敛面部的惊恐,低垂着头,让出过道。“送一盆温水来,”枕寒山对小厮说。小厮颤声应了句“好”,等到枕寒山走开后,才抬起头,多打探了几眼枕寒山的背影。“怪人,”小厮由衷道。小厮只是一个凡人,却也能感受到那个男人走来时,肃杀的杀意扑面而来,自己犹如被一柄利剑抵住咽喉。可那个人并不是阴间的厉鬼,他怀里甚至还抱着一只兔子。枕寒山回到房间后,水不久便送了过来,他取下毛巾,沾着温水擦去兔子身上的尘土。兔子温顺地趴在桌子上,安静得如同一个摆件。枕寒山认真地给兔子擦净全身后,抱着兔子坐到了窗边。从窗子往外看去,隐约可见山林的轮廓。皎洁月光洒落在林子里,弥漫的山雾呈现灰蓝色,使得这处林子看上去像寒山的一角。寒山。他待了数千年的地方。虽然大多时候,枕寒山只是在沉睡,但寒山的一草一木,他都了若指掌,宛如这座山是他血rou中的一部分。许是活得太长时间,枕寒山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或许是一株野草幻化成的精怪,或许是山间灵气凝成的妖物。他曾有原身,但形灭于天雷。那日,乌云压顶,紫色长鞭似的闪电撕裂天空。天雷砸了下来,将他的原身摧毁成灰烬。妖物若是原身被灭,活不长久,但他附着在一棵竹子上,苟活了下来,并如大多数平庸的妖物般,日复一日地修炼,日复一日地活着。但是,枕寒山心中明了,他与别的妖物不同。他生来背负着杀欲。起先只是渺小的飞虫,他将蛾子的翅膀扯下,看着它绝望地在掌心挣扎,最终慢慢死去。然后是蝴蝶,同飞蛾一样,双翼被撕裂,只能等待着死亡。看着这些弱小生灵挣扎着死去,枕寒山心里特别快活。直到一日,他杀了一头狼。鲜活的生命瞬间被利刃似的藤蔓了结,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腥臭的血从脸上滑落,他沾了一点,送入口中。甜美犹如花蜜,甘甜的余韵萦绕在唇舌之间。后来,山脚迁来了人类,他们在此定居、开荒、耕种。寒冬腊月,食物不够,这些人也会上山狩猎。枕寒山遥遥看着他们围捕林中的野鹿,幼鹿发出一声哀鸣,死在人类的弓箭下。既然人可以捕食,那他为何不能将人当作猎物?人类的四肢纤长,被藤蔓缠绕着,一点点撕裂,肯定会比蝴蝶更加有趣。然而,枕寒山还未把想法落实,一道天雷将他的原形劈成灰烬。他几近死亡,又慢慢地活了下来,变得不人不鬼、似妖非妖。人是天道的宠儿,他竟妄想夺人性命,难怪被上天惩罚。枕寒山以游魂之身,去过人类的村庄,那不大的庄子竟也有一处学堂。年迈的先生对着十数个稚童,说着天地玄黄,讲着仁义道德。他又去了些地方,见了更多的人,有凡人、有修士,也见过不少妖修,其中有同他一样,林间草木修炼而成的妖。灵修生性温和,不好杀戮,钟情于丹药。枕寒山才知道自己是个异类,即便是林间的猛兽,猎杀猎物也不过为了充饥,而他残杀生灵,却是为了愉悦。像他这样的异类,必然是不容于世的。不然,那道天雷为何仅指向他,其它的草木却安然无恙。他藏起尖锐的爪牙,压抑内心的杀欲,学着做一个像人的妖。他读人类的书,如灵修一般专心炼药,收敛起一身肃杀的杀意,当个普通的妖修。枕寒山觉得自己被一分为二,一半披着温和的人类皮囊,温文尔雅,乐善好施,一半是嗜杀的妖魔,仅闻着血腥味都能无比兴奋。当年,北域龙族南侵人族疆域,战场上死伤无害,不少无辜之人牵连进战役中。枕寒山将炼制的灵药赠予人类,得了个药仙的名头。那些凡人或修士敬仰地望着他,赞叹他菩萨心肠,是圣人转世。但只有枕寒山自己心里明白,他从不在乎那些人是死是活,更不曾悲悯天人。他所做的,只不过让自己更像个书中写的“人”,借此逃避天道的惩罚。人类的学堂里,夫子如是教导学生,为人端方乃君子。他比任何一个人学得都好,但即便伪装得天衣无缝,也不过是盖了张温柔的面具,改不了冰冷嗜血的本性。他有想过自己为何生而不同。为什么他天性好杀?为什么只有双手沾染血腥,他才能由衷感到愉悦?后来枕寒山才知道,他竭尽全力伪装自己,本以为瞒住了天道,却不想自己的命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纵然他竭力挣扎,也不过如同曾经那些死在他手心的飞虫,摆脱不了天道的愚弄。他是天道的惩戒者,注定了满手血腥。人世千年一大劫,杀神降世,以血重洗人间。每当他手上多一份杀孽,内心蠢蠢欲动的封印便又削减了一分。有朝一日,杀神神格真正从他体内苏醒,他会变成一个怎样的怪物呢?枕寒山心知这是他的命,却又不甘受天道摆布。老天让他沉迷杀戮,他便收起武器,专心炼制无害的丹药。只要他不沾血腥,神格就无法降世,他也就不会被天道摆布,成为它的惩戒者。但是……他漫长无趣的生命里,闯入了一片洁白的初雪。那片雪花像棉花一般柔软,像饴糖一般甘甜。“……我叫耳冬。”枕寒山心想,这名字取得真好,兔妖耳朵尖上的绒毛果真和雪一样,不,比雪更洁白柔软。但他还是违心让兔妖改了名字,将“耳”字改成同音的“尔”,兔妖懵懵懂懂,听从了